王建斌：抑制政治極化趨向，德國尋找良藥

由默茨領導的基督教民主聯盟（簡稱基民盟）和基督教社會聯盟（簡稱基社盟）組成的聯盟黨在德國第21屆議會選舉中以28.6%的選票成為第一大黨後，當前擺在聯盟黨面前的最大問題是：儘快實現組閣，解決當前棘手的政治、經濟和社會難題。

鑑於國際局勢的急劇變化以及美國新政府的施政路線，加之烏克蘭危機進入關鍵時刻，德國經濟衰退、移民問題凸顯，所以在聯邦大選5天之後，聯盟黨和社民黨就開始了組閣磋商。而本週，更是將進入關鍵問題的談判。

在聯邦德國曆史上，以社民黨和聯盟黨為代表的全民黨曾長期作為絕大多數選民的代表，依靠多數民意長期輪流或聯合執政。但本次大選再次折射大黨的衰落，即使是領先的聯盟黨所獲選票也未超過30%，社民黨更是遭受1949年以來最大的重創。大黨的衰落固然是社會各階層利益、訴求、觀點多元的自然反映，但更重要的原因是在國內一些重要問題上不能及時有效回應選民訴求、導致選民失望進而轉向左、右翼的結果。傳統全民黨的衰落導致德國政治生態發生極化傾向，政治光譜中間萎縮、兩端膨脹。

而選擇黨一路高歌猛進，贏得了原東德地區六個州的全部選區，這讓德國一些人憂心忡忡。他們擔心如不能迅速組成有效政府改變德國現狀，選擇黨在2029年大選中會進一步壯大，獲得30%的選票並非天方夜譚。如果把選擇黨比喻成洪水，僅靠堵是無法解決問題的，真正的辦法在於“疏”，即化解德國所面臨的內外挑戰。

就內部而言，俄烏衝突造成的能源價格高企給德國經濟及民生帶來巨大沖擊，昂貴的電價令高耗能行業叫苦不迭。昔日財大氣粗的汽車行業紛紛裁員關廠，不論是奔馳、大眾還是配件商採埃孚均未能倖免。固守“債務剎車”造成對基礎設施嚴重投資不足、數字化嚴重滯後，《供應鏈法》及企業盡職調查等眾多法規為企業設定了繁縟的報告義務，牽扯了大批人力。此外，因移民問題而造成的社會撕裂和極化亦是新政府面臨的重大挑戰。

3月8日，聯盟黨與社會民主黨就組建聯合政府達成初步一致。聯盟黨總理候選人默茨表示，雙方已就一系列實質性問題達成協議，組建聯合政府的正式談判很快會開始。從目前看，雙方公佈了組建聯合政府的初步決定並提出一些具體設想，比如設定經濟潛在增長率目標為“1%、最好是2%”、降低電價並提供電動汽車購買補貼等。雙方均認為，為了安全的未來、經濟實力和社會凝聚力，德國需要穩定和新的開端。

從國內事務看，聯盟黨、社民黨就聯邦財政債務問題、移民問題縮小了分歧。“債務剎車”將放寬對軍費開支的限制，同時還將撥款5000億歐元特別資金用於翻修德國老舊的基礎設施。在移民問題上，社民黨在很大程度上接受了聯盟黨的主張。默茨表示，在同鄰國溝通好的前提下，今後在邊境地帶可直接遣返庇護申請者。聯合政府成立後，將就此制定新的法規。另外，對獲得所謂“有限庇護”的外國人，其親人以家庭團聚理由申請來德事項將被暫時叫停。

不過，相關的財政計劃需要對德國基本法進行修正。而修憲則需要在聯邦議院、聯邦參議院分別獲得2/3多數的支持。聯邦議會換屆選舉的最後期限是3月24日，聯盟黨和社民黨希望在本屆議院中藉助綠黨的支持通過修憲計劃。而在下屆議院中，選擇黨和左翼黨將擁有足夠票數，足以阻撓修憲計劃的通過。

在外交方面，德國急需提高在國際事務中的能見度。德國知名政治學家赫弗裏德·明克勒教授認為，在俄烏衝突中最受傷的是德國，因為德國長期倚仗跨大西洋關係，對法國呼籲的建立歐洲戰略及防禦自主態度冷漠，而美國副總統萬斯在本年度慕安會上的講話令德國人猛醒。作為回應，法國總統馬克龍召集歐洲各國領導人在巴黎商討對策，歐洲的主導權正向法國轉移，德國原有的歐洲大國地位面臨考驗。而在聯盟黨與社民黨目前組閣磋商後的共識文件中，對外交和安全政策着墨不多。

但儘管如此，默茨近期已就德國未來在歐洲的角色作出表態。當前最重要的就是完成組閣。在競選結果發佈當夜他就明確表示， “今天的形勢不允許組閣的拖延，德國需要一個有行動能力的政府展開有效治理”。的確，一個有效、有為的政府是抑制政治極化的良藥。

有鑑於聯盟黨影子內閣中多人到訪過中國（如原默克爾內閣中的衞生部長、現議會黨團副主席施潘及議會黨團副主席瓦德普爾），參與組閣的社民黨也與中國有着長達40多年的黨際關係，現主席克林貝爾、副主席兼薩爾州州長雷林格亦多次訪問中國，相信組閣成功後的新政府在對華政策上會採取理性、客觀、務實的態度。作為位於亞歐大陸的兩個重要國家，中德兩國攜手合作，將為不確定的世界注入更多確定性，其意義遠遠超出雙邊範疇，具有全球影響。（作者是北京外國語大學區域與全球治理高等研究院教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