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化中國行丨泥河灣現176萬年前用火遺蹟 與非洲早期智人時間相當

被稱為“東方人類故鄉”的泥河灣遺址羣，作為足以媲美東非大裂谷的古人類遺址密集區，約9000平方公里的覆蓋範圍，400多處遺址，形成了跨越200萬年至1萬年的完整地層序列，構建起東亞古人類獨立演化發展的完整證據鏈。從直立人控制火種、早期智人藝術萌芽到現代人複雜社會的雛形，這片土地保存了人類智慧生長的完整年輪。

近期，泥河灣的一批石器、古生物化石被送到國家自然博物館，面對更多觀眾。隨着現代考古技術的不斷深度介入，泥河灣這座東方人類文明的基因庫，必將繼續為解讀人類命運共同體提供關鍵密鑰。

泥河灣遺址羣

實證我國百萬年人類史

泥河灣盆地處於蒙古高原向華北平原過渡的桑乾河畔，這片看似尋常的黃土地下，埋藏着400多處遺址，其連續完整的文化堆積層，實證了東亞地區人類出現演化的歷程，更在全球人類演化版圖上標註出醒目的東方座標。馬圈溝遺址第三文化層的模型，呈現的卻是百萬年的人類餐食現場。

*國家自然博物館副研究員 魏屹：*灰色的是一頭草原猛獁象的骨骼，散佈其間有非常多的石器，包括石核、石片，還有一些刮削器等。其中，有一個刮削器，在出土的時候，還保持着和動物化石密切接觸的狀態。另外，在很多骨骼上面，我們發現有非常明顯的砍砸，還有切割的痕跡，所以説明當時古人類可能在這裏進行過石器的加工，並且用加工之後的工具對草原猛獁象進行了肢解、切割還有餐食的活動。距今大約166萬年，我們把這個場景稱為“東方人類的第一餐”。

馬圈溝遺址

目前已確認到第七個文化層

馬圈溝遺址經過多年、多次考古發掘，目前已經確認到第七個文化層，其地質時代為早更新世早期，文化時代為舊石器時代初期。按照古地磁測年結果，從第三至第七文化層的年代分別為：166、169、174、175、176萬年，這是泥河灣盆地乃至整個東北亞高緯度地帶最早人類出現的確切證據。馬圈溝遺址新近發現的紅燒土區，引起學界的高度關注，這一發現有可能將東方人類掌握可控用火技術的時間，提前至與非洲早期智人相當的階段。

東亞“獵馬人”的智慧角逐

在泥河灣的許家窯—侯家窯遺址，伴隨豐富的早期智人化石的發現，還出土了大量野馬及野驢化石，其中野馬化石佔據遺址出土動物骨骼的絕大部分，而且多集中在同一文化層，這表明許家窯人已經有高度選擇性的狩獵策略，野馬成為其主要狩獵對象。

*國家自然博物館副研究員 魏屹：*這個遺址總共出土了20件人類化石，代表了從人類兒童到老年各個生長發育階段，大概10餘個個體，他們被命名為許家窯人。

這些古人類化石的發現，填補了東方人類從直立人向早期智人演化的空白，無疑令人驚喜。而更讓學界震驚的是，這個遺址發現的動物羣化石組成中，野馬佔據壓倒性優勢，還有與眾多野馬化石相關的一種特殊石器。

*國家自然博物館副研究員 魏屹：*我們把它叫作石球，它被推測可能是用來狩獵野馬和野驢的，這個是怎麼使用的呢？用繩索把它捆綁起來，製成流星鎖，然後投擲出去，用來擊中動物的身體，可能還會纏繞住它們的腿部，能夠提高他們的狩獵效率。所以推測當時許家窯人已經具備了比較成熟的狩獵能力，他們又被稱為獵馬人。

許家窯人

已形成羣體協作的狩獵模式

狩獵野馬這種具備高速運動能力的羣居動物，證明許家窯人已經形成羣體協作的狩獵模式。而最新的研究顯示，許家窯人制作石球這一狩獵工具，已經趨於標準化。在考古發掘的 石球中，約80%的重量集中在500~800克，球形度指數也達到了0.9，與完美球指數1已經差距不大。同時，通過仿製石球投擲試驗，證實其20米內命中率超過70%，動能效果也滿足擊倒野馬的需求。

這些研究成果改變了東亞在人類演化史中的邊緣化敍事，石球的標準化生產足以與非洲、歐洲並駕齊驅，也揭示了人類文明的進步，需要通過技術創新與社會協作來實現。而這一點，早在五萬年前，就已經深深植根於我們的演化基因當中。

認知突破

考古揭露東亞最早顏料加工區

從“東方人類第一餐”，到許家窯人專業獵馬的生存技能，這些跨越百萬年的演化印記，重塑了我們對東亞人類起源演化的認知。現代科技手段與傳統考古學在此交匯，泥河灣一件件的出土遺物，構建了中國北方近200萬年至1萬年間古人類演化的文化序列，向世界講述一個獨具特色的東方故事。

*國家自然博物館副研究員 魏屹：*這個遺址，在一個集中的區域我們發現了一些研磨的工具，包括研磨盤、研磨棒，還有分佈非常密集的赤鐵礦塊，還有粉，包括周圍的土壤都已經被染紅了。所以我們推測這是一處專門用來加工赤鐵礦顏料的加工區，這個加工區，目前認為是東亞地區最早的顏料加工區。

在下馬碑遺址距今4萬年前的地層中，考古學家揭露出東亞最早的顏料加工區，包括從原料選擇、粗破碎、精細研磨、成品儲存的系統性加工鏈，比之前的發現提早約6000年。在製作工具的凹槽內，還發現有殘留赤鐵礦粉與動物油脂的混合物，或許這就是最原始的“油畫顏料”配方。

*國家自然博物館副研究員 魏屹：*赤鐵礦顏料，在人類發展史上，其實使用的年代出現比較早。最早的時候，大家主要是功能性的使用。比如把它塗在身上能防蚊防曬，另外，它還可以用來加工鞣製皮具。但是隨着人類歷史的發展，對它的使用可能不僅是功利性的使用，可能還會出現一些非功利性的使用，比如塗抹身體是為了用來裝飾，説明人類那時候出現了審美的能力。

下馬碑遺址另一個重要的發現是，很多細小石片上都有一種特殊的加工使用痕跡。

*國家自然博物館副研究員 魏屹：*石器的表面還發現有骨柄的殘留物，以及用植物纖維進行纏繞，將骨柄裝在石刃上的殘留物，説明當時的人們已經會製作複合工具來加以使用了。因為這個石頭可能不夠長，不好握。用一個木棍或者用骨柄，就較方便用手握。就像現在用刀一樣，非常利手。所以行為和認知都進一步複雜化了。使用複合工具，包括加工顏料，其實都是現代人，智人的行為特徵之一，非常典型的特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