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民：美國經濟“過渡期”目標到底是什麼？

當前，美國經濟出現一些值得關注的現象。有經濟機構預測，美國經濟第一季度將萎縮2.8%。這一預測如果成真，將終結疫情以來美國經濟“持久繁榮”的“美國例外”敍事。有華爾街大佬近期更是爆料，美國政府有可能在“人為壓制美國經濟的增長，製造經濟衰退的局面”。針對美國經濟衰退的擔憂，特朗普總統回應稱：“我們正在做的事情非常重大，總會有過渡期，需要一點時間。”他沒有排除美國經濟衰退的可能性。

特朗普指的“過渡期”的重大事情是什麼呢？根據近期的持續觀察和分析，美國政府似乎正在下一盤大棋，其目標是化解美國債務。金融市場也盛傳美國長期債券收益率已優先於美股市場，成為特朗普重返白宮後新的KPI。當前美國國債已突破36萬億美元，若利率維持目前水平，2026年美國債務利息將需要1.3萬億美元。而2025年美國的軍費開支為8950億美元，這意味着美債利息支出已超過軍費開支，成為美國財政的最大開支。如何讓如此高位的債務水平迅速下降，是擺在美國政府面前的一項緊迫課題。

怎樣去化債？首先，美國政府認為，降低利率是化債的有效手段。以當前的債務水平看，利率每降低一個點（100個基點），利息支出將減少4000多億美元。這就是華爾街大佬所指的通過人為製造衰退、倒逼降息，從而減輕債務負擔的盤算。其次，就是美國政府十分看重的加徵關税。關税被稱作“隱性税收”，雖然在美財政收入的構成中佔比不足2%，但如果持續提高關税，美國財政就可能得到較大幅度的補充。用特朗普總統的話説，“我們正在把財富帶回美國”。此外，特朗普總統借重億萬富翁馬斯克，大力削減政府開支，也明顯存在這方面的考慮。

美國政府如此看重削減債務，除了與共和黨“小政府、大社會”的執政理念相關外，還同美國當前的政治生態密切相關。在本屆美國眾議院裏，有一個由31名共和黨國會議員組成的“自由核心小組”。該小組成員都屬於財政上的“超級鷹派”。他們堅信，不斷上漲的鉅額債務是美國面臨的最大挑戰；他們聲稱，自己來華盛頓的主要任務就是“阻止財政浪費、拯救美國”。目前，共和黨在聯邦眾議院僅以微弱優勢佔據多數，這種情況為90年來所少見，任何立法都需要“自由核心小組”的支持。如果特朗普總統不下大氣力解決債務問題，他所重視的如延長減税政策等其他問題會很難得到“自由核心小組”的支持。

美國政府通過削減開支、加徵關税、壓低利率等方法，試圖解決美國債務問題，並不惜採取許多極端措施，難免會帶來其他後果。最可能的後果是通脹復燃。當前美國二次通脹的影子已在閃現，今年1月CPI同比漲幅達到3%，時隔7個月重返“3時代”。

更嚴重的後果則是會帶來金融動盪和經濟衰退。美國政府似乎已有所準備。美商務部長盧特尼克近期表示，美計劃將政府支出從GDP統計中剔除，避免政府投資對經濟數據造成“扭曲”。這一“奇招”可能是在為美出現經濟衰退預置藉口。美白宮經濟顧問最新表態稱，美國經濟增長一季度可能為負。長期以來，政府支出作為GDP的重要組成部分，是國際通行的統計方法。一旦將政府支出從GDP中扣除，將不能真實反映美國的經濟情況，這不僅會影響到美聯儲的利率路徑判斷，還會因數據波動引發市場動盪，同時也不利於數據的橫向和縱向比較。 

儘管存在種種風險，但美國政府似乎決心已定。從馬斯克的大刀闊斧削減機構和裁員，到“對等關税”大棒將在4月2日正式落地可以看出，美國經濟已走上財政整頓的不歸路。靠拜登政府大規模財政輸血創造的“美國例外論”也將隨之結束。美國經濟“過渡期”，可能充斥關税大棒亂掄、通脹復燃、股市動盪、經濟衰退相互交織的混亂場景。美國本身能否承受這些衝擊尚難預料。對其他國家而言，世界第一大經濟體的任何風吹草動，都會帶來巨大影響。當然，如果美國政府把化債作為第一優先目標，也為包括中國在內的其他國家應對來自美國的衝擊波提供了線索和思路。（作者是中國國際問題研究院研究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