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京靈：對堪培拉，“奧庫斯”不是“解藥”是“毒藥”

隨着美國海軍“弗吉尼亞”級攻擊型核潛艇近期現身澳大利亞西海岸進行訓練，“美英澳安全夥伴關係”（“奧庫斯”）再次成為輿論關注焦點。

澳大利亞官員稱，兩年內，在澳西部海軍基地部署的美國海軍人員數量將增加到數百人。此外，面對來自國內的反對聲音，澳總理阿爾巴尼斯表示，“奧庫斯”核潛艇項目將繼續進行。有澳專家對此解釋稱，“抵禦中國在印度洋地區不斷增強的能力和影響力很重要”。在錯誤安全觀念驅動下的“奧庫斯”，不會成為澳所謂安全困境的“解藥”，只會成為阻礙該國未來發展的“毒藥”。

核潛艇一直是澳政府在“奧庫斯”框架下重點發展的國防項目。根據既定的合作方案，澳大利亞將在未來十年內購買兩艘二手的美國“弗吉尼亞”級潛艇，並與英國合作建造新型核潛艇，以取代其老舊的常規動力潛艇，預計將花費數千億澳元。核潛艇也將成為澳“拒止戰略”的核心工具。然而，澳國內質疑該項目的聲音在變強，並進一步上升至整個“奧庫斯”框架。澳反對黨綠黨領導人班特就表示，“現在不是把澳大利亞的命運搭在特朗普肩上的時候”。

澳國內反對“奧庫斯”的聲音主要出於以下三點原因。第一，對美澳關係不確定性的擔憂。美國新政府上台後對盟友的“無差別攻擊”，使一直將美澳同盟視為外交與安全基石的澳大利亞寢食難安。在“美國優先”戰略驅動下，美方可拿安全承諾作誘餌，要求盟友進一步增加國防開支、承擔更多義務。這也將進一步加劇澳方在戰略、資金、資源等方面面臨的壓力。

第二，澳方最為重視的核潛艇項目或將面臨“沒艇、沒人、沒錢”的局面。按計劃，澳海軍將接手多餘的美國“弗吉尼亞”級核潛艇，以填補退役的“柯林斯”級潛艇的空缺。然而，澳海軍退役少將布里吉斯發文稱，由於美海軍核動力攻擊潛艇數量將在2030年前後降到32—35艘的低點，僅為所需數量（66艘）的一半，因此澳海軍獲得“弗吉尼亞”級潛艇的可能性大大降低，其潛艇部隊屆時可能“無艇可用”。文章還稱，澳政府評估認為，至少需要12艘潛艇才能滿足其維繫國防安全和潛在作戰使命的最低要求，其中就包括未來將要服役的“奧庫斯”級潛艇。然而，建造並運行8艘“奧庫斯”級潛艇，就已經是澳資金和人力的上限。

第三，澳大利亞國內的經濟和民生問題仍未緩解。澳統計局公佈的數據顯示，該國2024年第四季度國內生產總值（GDP）環比增長僅0.6%，人均GDP環比增長只有0.1%。在這種情況下，民眾更關心自己“錢袋子”，自然不願為“奧庫斯”這個花錢多還難見成效的項目買單。

然而，上述問題都只是表象，澳大利亞在安全方面的真正癥結，在於“奧庫斯”本身，以及其代表的錯誤的安全觀念。首先，“奧庫斯”框架下的核潛艇合作，是對國際核不擴散體系的直接衝擊。該合作涉及大量武器級核材料非法轉讓，嚴重違背《不擴散核武器條約》的目的和宗旨。美英澳將極具戰略意義的核潛艇引入無核區，也將嚴重損害《南太平洋無核區條約》精神，破壞東盟國家建設東南亞無核武器區的努力，引發核潛艇軍備競賽，對全球戰略平衡與穩定產生消極影響。可見，澳大利亞擁有核潛艇將嚴重影響該國與周邊國家的關係，其希望藉助核潛艇保護國家安全的目的也將難以實現。

其次，“奧庫斯”所代表的，是以霸權主義為核心、意識形態對抗為基礎、軍備競賽與海權爭奪為手段，並且受“盎撒中心主義”驅動的所謂“安全”觀念。在這種觀念下形成的“奧庫斯”框架，直接目的是服務美國的“印太戰略”，根本目的則是維護以美國為中心的霸權主義和強權政治，而非確保澳大利亞的發展與安全。只要澳大利亞還在“奧庫斯”框架內一天，其安全困境就不會得到任何緩解。

可以説，澳政府目前在“奧庫斯”核潛艇項目上的努力，恰恰使自己陷入了“安全悖論”：它既是對國際秩序變化的應激反應，也在客觀上成為加劇秩序混亂的推手；既試圖通過戰略依附與技術捆綁獲得“即時安全確定性”，又終因付出“長久主權代價”而陷入更深層的不安全感之中。破解澳大利亞安全困境的解藥不是核潛艇，更不是“奧庫斯”，而是在權衡好民意訴求、聯盟關係與開放穩定的國際秩序的關係，擺脱短視，構建着眼長遠的戰略安全觀。（作者是中國現代國際關係研究院副研究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