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一凡：多國“抵制美貨”能持續多久？

近期，美國對格陵蘭和加拿大表達的領土霸凌姿態，激起加拿大與丹麥等北歐國家爆發“抵制美國貨”的浪潮。這種民間自發直指美國的憤怒和對抗可謂前所未有甚至蔓延到政府行為，比如加拿大安大略省省長下令將所有美國酒類產品從省政府經營的零售商貨架上撤下，並計劃對美國電力出口徵收25%的附加費。

可以説，消費者用腳投票的做法，恰恰反映了當前美國在對外政策上“美國優先”理念的擴張，不僅是決策者所關注的地緣政治動盪，也正在激起民間滋長民族主義情緒。雖然歐洲和加拿大長期以來被美國在政治、經濟、文化、價值觀所滲透，美式生活方式隨美國食品、飲料、影視、音樂的影響無孔不入。然而，如果“美國優先”可能對領土、主權等國家核心利益構成肉眼可見的威脅，那麼民族主義情緒將迅速蓋過長期以來的軟實力吸引力，甚至主導消費者的所作所為，帶有美國標識和文化色彩的產品與產業將成為民眾最具體、最易行的針對目標。與此同時，此次“抵制美貨”也在社交媒體的推波助瀾下形成社會運動和輿論風潮，比如丹麥和瑞典網民分別在臉書創建“抵制美國商品”羣組，成員數量迅速突破9萬和8萬。

從某種意義上説，美國新政府短短兩個多月來對西方盟友的認知和信任衝擊，甚至超越了特朗普第一任期和拜登政府時期的總和。有民調數據顯示，51%的受訪者表示特朗普是“歐洲大陸聯盟的敵人”，63%的受訪者表示特朗普讓世界變得更不安全。而YouGov民調則顯示，56%的加拿大人對美國持負面看法，而這在長期以來與美國在經濟、文化全方位聯繫緊密的加拿大而言更是不能想象的。

對於消費者而言，其在抵制美貨問題上有着樸素的想法，即通過減少銷售、打擊其市場的方式來報復美國，甚至施加經濟上的壓力，同時“民意的自主選擇”也使美國政府沒有理由以此來加碼關税措施。美歐互為彼此重要的貿易伙伴，雙邊貿易關係被歐盟委員會稱為“一體化程度最高的經濟關係”，且雙方產業鏈和產業內合作關係難以拆分，2022年美歐相互投資達5.3萬億歐元。因而，消費者的抵制對於企業的影響而言是多維複雜的。一方面，美歐消費品牌之間貿易長期以來是市場需求和相互投資的結果，許多產品並非直接自美國生產而是品牌在當地投資的結果，相關產業也是在歐洲創造產業鏈和就業機會，消費端對整體產業活動難以造成系統性影響。瑞典哥德堡大學經濟學教授奧洛夫·約翰遜·斯滕曼表示，經驗表明，消費者自願抵制很難產生任何重大的經濟效應。另一方面，如果一些品牌與美國政治產生強掛鈎，則輿論造勢將通過資本市場的力量來懲罰企業，比如馬斯克的言行已與特朗普主義糾纏不清，開特斯拉好像“戴一頂紅色MAGA帽子”，而美歐民眾對特斯拉的情緒則影響了投資者對特斯拉市場前景的判斷，其市值自去年12月中旬至今已蒸發數千億美元。 

未來，隨着各方對經貿關係的理性思考和政策調整，抵制浪潮有望逐漸降温，但其對美歐關係和全球經濟體系的負面影響仍需警惕。無論是官方揮來的關税大棒還是民間自發的抵制活動，實際上都是在給正常經貿秩序造成更大影響和挑戰，也很難破除當前經貿問題政治化和情緒化的惡性循環，而歷史反覆證明經貿問題摻雜民族主義很容易釀成相互認知惡化乃至衝突的悲劇。因此，從算經濟大賬角度理性看待貿易問題，無論對於管理雙邊經貿關係還是維護以世貿組織為核心的全球貿易體系穩定都具有突出意義。然而，隨着“美國優先”在國際經濟領域逐漸投射，各國的反彈力量也將帶來螺旋式上升的負面影響，籠罩全球經濟體系的烏雲恐怕將遲遲揮之不去，並將成為包括美國在內的全球各國謀發展、促合作的最大痛點之一。（作者是北京語言大學一帶一路研究院副研究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