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海回眸】1931年成立後，英聯邦成員“退羣”戲碼不斷

【環球時報綜合報道】編者的話：近日，澳大利亞儲備銀行透露，該國面值5澳元紙幣的新設計將去掉英國王室成員的頭像。此前，牙買加霍爾尼斯政府提交草案，宣佈不再認可英國國王的統治，聖盧西亞、多米尼加等國也有“脱英”意向……這些跡象都讓人看到英聯邦影響力的削弱。因為大英帝國曾經的繁榮，英聯邦1931年成立後勢力範圍覆蓋很廣，但隨着其影響力不斷下降，半個多世紀以來，多個成員一度宣佈“退羣”。

愛爾蘭1949年率先“出走”

英聯邦成立早期，“效忠英國王權”是英國對其成員國的核心要求。愛爾蘭是該組織的“元老”，但它卻是英聯邦最“叛逆”的成員之一。據相關資料記載，愛爾蘭自13世紀起就在英國的統治之下，數百年來一直在不斷抗爭，爭取獨立。1922年開始，愛爾蘭歷經3年內戰，形成“南北割據”的局面，其中北部6郡即為今天的北愛爾蘭，仍然屬於英國，另外26郡則成立了“愛爾蘭自由邦”，變成了英國的“自治領”。

然而，愛爾蘭自由邦不僅極少配合英國統治者，還努力修憲，削弱英國君主的職能。1948年，時任愛爾蘭總理約翰·科斯特洛在出訪加拿大期間突然宣佈愛爾蘭“將完全脱離英國統治，成為一個共和國”。同年，愛爾蘭頒佈《1948愛爾蘭共和國法案》，宣佈會選出總統代行英國君主的職務，徹底廢除英王室的職能。該法案於1949年4月18日正式生效，愛爾蘭作為英國自治領的地位宣告終結，永久脱離英聯邦。

在愛爾蘭離開英聯邦後的半個多世紀中，英聯邦還有多個成員因政治或社會原因先後“出走”。但他們沒有愛爾蘭“決絕”，最終大都選擇迴歸。1960年，南非的白人選民舉行公投，決定轉型為共和國。時任總理維沃爾德1961年前往倫敦參與英聯邦總理會議，申請讓南非從君主制國家轉變為共和國，但繼續留在英聯邦。出於對南非種族隔離政策的不滿，維沃爾德的請求遭到了加拿大、印度以及諸多非洲英聯邦成員的強烈反對，維沃爾德只得修改申請，宣佈南非正式退出英聯邦。1994年，南非結束種族隔離制度，重新成為英聯邦的一員。

1972年巴基斯坦“一分為二”，東部獨立為孟加拉國，澳大利亞、新西蘭等英聯邦成員很快就認可了孟加拉國政府。時任巴基斯坦總統布托痛斥這些夥伴“急不可耐的樣子非常不體面”，表示：“如果不是巴基斯坦軍人在兩次世界大戰中的犧牲，可能就不會有現在的英聯邦……”為表不滿，巴基斯坦決定退出英聯邦。不過據美國《紐約時報》報道，巴基斯坦的退出僅具有“象徵意義”，該國並未與英聯邦真正“撕破臉”。比如，布托在宣佈退出後告訴國民“不要咒罵英國”，他甚至告訴自己的政府官員，仍然可以使用“天佑女王”一類的外交辭令，為該國的重新加入埋下伏筆。1989年，巴基斯坦重新加入英聯邦。

根據英聯邦的官方説法，該組織從未拋棄、驅逐過任何一個成員。而事實上，該組織時常以各種原因“中止”成員的成員資格。最常見的制裁理由是西方國家慣用的“人權問題”與“民主現狀”。有輿論認為，這類制裁舉措本質上就是在干預別國內政，對位居弱勢者形成排擠。被“停職”的成員雖然名義上仍然屬於英聯邦，但無權參與組織的重要活動——如英聯邦政府首腦會議、部長會議等。

斐濟因為國內政局不穩多次受到制裁，於1987年離開英聯邦，“出走”10年後迴歸。2013年岡比亞幾乎是“不辭而別”——該國在沒有給出任何明確解釋的情況下直接“退羣”，臨走還諷刺英聯邦是個“新殖民組織”。有英媒猜測，這是因為英國當年因人權問題對該國進行了“點名”。2016年，馬爾代夫不滿英聯邦對其發出“人權警告”，於當年10月退出。事後該國憤憤不平地表示，英聯邦很早就開始對其採取懲罰措施，且不斷介入馬爾代夫內政。不過政權更迭後，馬爾代夫於2020年重新加入了英聯邦。

在離開又想回歸的成員中，非洲津巴布韋的情況有些特殊。該國2002年舉行的大選被視作“違反英聯邦的原則及價值觀”，受到了英聯邦的嚴懲。2003年，時任總統穆加貝宣佈退出英聯邦。新總統上任後，津巴布韋才在2018年重新提交了加入申請，但得到的回應卻是要“看錶現”，雙方至今仍在“拉扯”。

從“統一、自治的加拿大”開始

英聯邦的成立與加拿大的自治有一定歷史淵源，作為英國最早的自治領，加拿大給多個英國海外殖民地“打了個樣”，更為幾十年後英聯邦官宣成立埋下伏筆。

1865年，加拿大殖民地政客代表團前往英國，進行一項重要任務——讓英國同意加拿大成為一個自治聯邦，同時與英國王室保持緊密聯繫。

反美的共同訴求是加拿大得以“獨立”的主要原因。19世紀60年代，美國對英屬北美領土不斷侵佔，不斷索取經濟權益，使得英國統治者反美，當地英裔加拿大人、法裔加拿大人也反美。加拿大殖民地總督於1865年寫道：“現在美國已經從一個純粹的商業國，變成一個軍事的、好戰的、具有侵略性的國家……我確信，英屬北美獲得安全的唯一方法就是各殖民地聯盟……”

這與英國統治者的想法不謀而合，英國想要在儘可能“低成本、低精力”的前提下，更多保有自己在英屬北美的利益。依託強大經濟實力和對全球戰略點的控制，當時英帝國已推行放鬆管控殖民地內部事務的“無形帝國”政策——減少防衞和管理支出。加之帝國重心轉向印度洋，減少在北美同美國領土、經濟的糾紛“成本”，成為划算的買賣。有英國殖民大臣表示，只有英屬北美各地將人力、資源聯合起來，才能防衞美國。

於是英國允許出現一個統一、自治的加拿大，1866年倫敦會議召開，確定加拿大成為自治領。關於加拿大的名稱，會上還發生了一個小插曲——為表示親英，加拿大人最初提出將國名定為“加拿大王國”。英國官員卻不同意，堅持使用更中性的“加拿大自治領”，原因是擔心刺激美國進攻加拿大，增加自己的防禦花費。就這樣，加拿大自治領有了自己的議會和政府，不過外交和軍事仍受英國控制，英王是加拿大國家元首，英國議會仍有權對加拿大進行立法。隨後加拿大迅速西擴，完成了從大西洋到太平洋的擴張。英國也按預期計劃，實現了帝國削減防務開支的目的。1867年加拿大建國。

第一次世界大戰後，原英國統御下的多個海外領地民族意識崛起，紛紛謀求更大限度的自主權。1926年，英國正式授予澳大利亞、新西蘭、南非等地“自治領”地位。英國將它們稱作“帝國管轄內的自治社羣，擁有平等地位，對內與對外事務不存在從屬關係，可作為英聯邦成員自由結盟”，英聯邦體系得以創建。1931年，英國議會通過《威斯敏斯特法案》，確定各英屬自治領都獲得完全獨立的主權，英聯邦正式形成。

面臨多重挑戰，影響力式微

據美國《國家地理》雜誌記載，大英帝國在世界舞台上曾盛極一時，在19世紀末的巔峯時期，其勢力範圍覆蓋了全球約1/5的土地。英國廣播公司（BBC）2023年的統計顯示，全球有近1/3的人口生活在英聯邦國家。

解決“和平與發展”的問題，是英聯邦壯大的關鍵。20世紀前半葉乃至60年代，因兩次世界大戰和美蘇冷戰，和平問題成為推動英聯邦發展的動力。1901年澳大利亞組建聯邦，以應對德國在太平洋地區的擴張活動。英國同樣因為該地區處於帝國的邊緣，不願意過多承擔防禦責任，鼓勵澳大利亞組建統一政府加強防務。

在英國殖民地之外，有一些國家在西方的殖民史上與英國全無瓜葛，近二三十年也主動要求“進羣”，如盧旺達、莫桑比克等。英國廣播公司稱，這些國家這樣做是為了拓展外交或文化層面的影響力，提升自身“軟實力”。比如，盧旺達從前在國際舞台上“存在感”較低，但加入英聯邦後，主辦了英聯邦國家首腦會議，接待多國首腦和政要。不僅如此，加入英聯邦還有利於成員吸引外資、擴大貿易合作。英聯邦企業與投資委員會（CWEIC）稱，英聯邦雖然不是一個區域性經濟組織，但成員間的外貿額平均要比非英聯邦國家高出20%，成本卻低了21%，共通的法律框架和工作語言讓這些國家間的合作更為順暢。

即便如此，英聯邦的發展也存在很多問題和挑戰，20世紀後半葉，經濟發展問題激化了部分英聯邦成員之間的矛盾。一些成員就關税壁壘和外匯管制問題產生紛爭，美國和蘇聯的吸引力等也削弱了英聯邦體制的現實功能。1945年到1960年，英聯邦多地民族意識崛起，該組織內部日益難以達成共識。

發展援助也是英國同英聯邦成員反覆爭論的話題。英國有許多“要求”，如將按英式標準改造英聯邦成員國制度作為獲得英方援助的前提，這加大了英聯邦內部的矛盾。（杭聰是中國社會科學院世界歷史研究所副研究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