畢穎達：三大因素影響韓國彈劾案判決

3月29日，韓國支持和反對彈劾總統尹錫悦的團體在首爾市鍾路區光化門一帶舉行大規模集會示威，申報參與集會的總人數達30萬。圍繞緊急戒嚴案和尹錫悦彈劾案的審判，韓國朝野鬥爭加劇，社會進一步撕裂。尤其是，負責尹錫悦、國務總理韓德洙、共同民主黨黨首李在明等政治人物案件的韓國法院，成為各方矚目甚至“圍攻”的焦點。其中，負責審理彈劾案的韓國憲法法院，更是成為“眾矢之的”。

自彈劾尹錫悦的議案在國會獲得通過後，韓國的“反彈劾”運動隨之興起。韓國保守派支持者持續開展街頭抗議和示威活動，執政黨國民力量黨的國會議員也加入其中，以表達堅決反彈劾的意志。支持彈劾的政治和社會力量不甘示弱，與保守派針鋒相對。一時間，韓國社會呈現出“贊彈”與“反彈”的大爭論局面。

從尹錫悦彈劾案審理開始，憲法法院就面臨來自各方的壓力，其中來自執政黨和保守派一方的壓力尤為明顯。韓國國會彈劾韓德洙時的其中一個理由是“協助尹錫悦實施緊急戒嚴”，若憲法法院同意彈劾，很大程度上將暗示“針對尹錫悦的彈劾也會成立”。這樣的結果必然激怒韓國保守派支持者，特別是可能會讓極右保守勢力變得更加極端，給韓國政治、社會帶來更多的不穩定性。日前憲法法院駁回對韓德洙的彈劾，一定程度上被視為是對韓國當下日益強勢的保守勢力的安撫。韓國民眾也對國政混亂的局面日益厭倦，迫切希望恢復正常。憲法法院作出這個決定，或許也有順應民意、穩定政局的考慮。

憲法法院或出於“平衡”的目的駁回針對韓德洙的彈劾，韓國保守派則將此事同尹錫悦出獄一事相提並論，視為己方的一次“大勝”。很多保守派人士傾向於認為，通過尹錫悦被釋放、韓德洙彈劾被駁回兩件事來看，在野黨發起的彈劾漏洞很多，既不合規也不合法，所以針對尹錫悦的彈劾也應當被駁回。從這個角度而言，憲法法院對韓德洙彈劾案的判決甚至可能鼓勵保守派向這個方向努力。然而，保守派希望得到的“最好結果”能否實現，仍然難以預測。

首先，維護韓國憲政秩序穩定是憲法法院的核心任務。由於歷史原因，韓國民眾極其重視維護憲政秩序。韓德洙在緊急戒嚴事件聽證會上的證詞，也已經間接印證了尹錫悦發動戒嚴的不正當性。韓國一些人認為，如果此次彈劾被駁回，恢復權力的尹錫悦對於戒嚴手段的使用將更加沒有顧慮。到那時，韓國的憲政秩序將面臨分崩離析的風險。因此，對於尹錫悦沒有按程序發佈戒嚴令一事，憲法法院不能不予以追究。

其次，維護政治、社會的長期穩定也是韓國憲法法院的考慮。為安撫進步勢力，憲法法院也可能作出罷免尹錫悦的決定。若憲法法院駁回尹錫悦彈劾案，在政治層面，在國會佔優勢議席的進步勢力的反彈將更加激烈，除繼續推動彈劾外，在政府運行的諸多重要領域行使否決權，這會讓韓國國政運行陷入混亂狀態。

在社會層面，更多的進步勢力的支持者也將實施規模更大的抗議示威，而這又會遭到保守勢力的強硬反制，甚至不能排除和平示威演變為街頭衝突的可能。目前，雙方支持者示威的規模已經達到十萬人的級別，韓國警方已經疲於應對。若雙方的街頭對抗出現升級，則後果不堪設想。

再次，保守勢力中也有不少人支持彈劾尹錫悦。那些希望通過總統大選獲得曝光度，甚至希望藉此機會爭奪總統寶座的保守派政黨候選人，已經躍躍欲試。尹錫悦若被罷免，韓國總統大選將很快開啓，朝野各黨派會將主要的精力放在爭取選票上。這也意味着，韓國的政治、社會秩序將回歸正常軌道。     

誠然，以上的種種情境仍然是推斷。尹錫悦是否被彈劾，最終取決於韓國憲法法院法官們在考慮韓國憲政秩序和社會狀況、權衡各方利益後作出的決定。目前唯一可以確認的是，在尹錫悦彈劾結果出爐前，韓國的國政秩序雖然有所恢復，但黨派間的鬥爭和社會羣體間的對立還會加重。（作者是中山大學國際關係學院教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