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勁松： “雙拓展”塑造中國入境遊新版圖

中國入境旅遊正在經歷一場“雙拓展”：入境遊的目的地從一線城市向二、三線城市縱深拓展，客源地也從傳統歐美國家向新興市場國家，特別是“一帶一路”共建國家延伸。這種“雙拓展”帶來的入境遊新格局，正在重塑中國與世界的旅遊交流版圖。

在目的地層面，入境遊的變化最為直觀。曾幾何時，境外遊客的中國行程幾乎可以被概括為“北京—西安—上海—桂林”的黃金線路。如今，那些曾經集中在北京、上海、廣州等一線城市和傳統目的地的國際遊客，正帶着他們的行囊和好奇心，向更豐富多元的中國目的地進發。在“CHINA TRAVEL”中，二、三線城市嶄露頭角。重慶的洪崖洞夜景、青島的海濱風光、蘇州的古典園林、潮州的古城古韻等，都成為境外遊客體驗中國深度遊的新選擇 。

這與旅遊便利化的快速進展緊密相關。截至今年3月，我國對38個國家實行單方面免籤政策，對54個國家實行過境免籤並將停留時間延長至240小時。政策適用口岸總數從原有的39個增加至60個，適用省份總數從19個增加至24個，並實施跨區域通行。我國針對郵輪團隊遊客以及東盟團隊遊客入境實施區域性免籤政策。

旅遊便利化政策的優化為入境遊客提供了更長停留時間和更大活動範圍，滿足外國旅客多樣化需求，既有“週五下班來中國”的短期遊，也有跨省跨市深度遊。特別是過境免籤優化政策實施以來，入境客運航班超十萬架次，環比增長近10%，黃山、武夷山、張家界等旅遊城市的外國人到訪量同比增長21.6%。重慶市文化和旅遊發展委員會的數據顯示，2024年重慶接待入境遊客127萬人次，同比增長183.6%。2025年春節期間，重慶的入境遊客接待量接近1.7萬人次，同比增長69%。

與目的地拓展同步發生的，是客源地的多元化。同樣以重慶為例，馬來西亞、印度尼西亞、新加坡、泰國等東南亞國家成為重慶的重要客源地。在景德鎮陶溪川文創街區，專門來定製陶製器具的泰國遊客已成為穩定客源；依託中老鐵路開通的便利，老撾赴雲南西雙版納的遊客數量出現了明顯增長。這些現象都在印證一個趨勢：中國入境旅遊的客源結構正從“中心發散”轉向“多點開花”。

入境遊“雙拓展”現象的背後，是中國對外開放政策與文化影響力的協同發力。簽證便利化減少了國際遊客的出行障礙，基建互聯互通拓展了地理半徑，文化的頻密交流互鑑則提供了情感聯結。這些要素共同構成入境遊“雙拓展”的動力機制。

值得注意的是，中國文化產品的國際傳播正悄然改變着海外遊客的認知。遊戲《黑神話：悟空》和電影《哪吒之魔童鬧海》中藴含的中國傳統美學元素，正在成為入境遊客選擇目的地的新理由。國際頭部社交媒體上，“甲亢哥”中國行7場直播在YouTube平台上累計觀看人次接近6000萬，其在INS發佈的短視頻裏，河南少林寺相關視頻的單條點贊量甚至超過1000萬。這些案例揭示了一個事實：當代中國的旅遊吸引力早已超越傳統的旅遊推廣方式，正通過新興媒介重塑國際遊客的旅行決策。

這場變革帶來的不僅是數字增長，更是旅遊產業生態的質變。它們正在催生一個個新的熱門目的地，也在組合成一條條全新的中國旅遊產品線。更多國家遊客的多元需求，帶動了整個產業鏈的升級。這些變化正在改變着中國入境旅遊的市場結構。

當然，有些問題的解決顯得更為緊迫，比如，某知名景區精美的國際宣傳視頻吸引來的外國遊客，卻遭遇缺少英文導覽手冊的窘境；高鐵串聯起的城市圈中，景區間的聯動營銷仍顯薄弱。這些恰是入境遊“雙拓展”進程中需要解決的問題。

再如，要實現“雙拓展”的可持續發展，需要構建更加精準的支持體系。如何幫助市場主體更好地實現數字化轉型？如何為目的地、市場主體和從業者提供必要的支持，幫助他們當然也幫助入境遊客更好地認知和理解相互間的文化背景與需求，將豐富多彩的中國文化轉譯好，講好中國故事？這些，都是不得不回答、也必須回答好的緊迫問題。我們當然要充分學習借鑑國際經驗，更要依託自身龐大的市場縱深和創新活力走出一條新路。

更深層地看，入境遊“雙拓展”現象折射的是中國與經濟全球化世界互動方式的變化，更日常、更可達、更多元，也更具有温度。當東南亞的旅行社開始推銷中國南方海島的潛水項目，當歐洲城市中心的電子屏播放中國鄉村的綠道體驗，這些細節揭示的正是一種新型旅遊地理的形成。在這個過程中，免籤政策的每一次優化、旅遊產品的每一個創新、服務標準的每一項提升，都在編織着更為緊密、也充滿個性和温度的中國與世界的連接網絡。（作者是中國旅遊研究院研究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