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豔東、李華勇：斬斷“開盒”黑產鏈條，重塑清朗網絡

前不久，中央網信辦印發通知並部署進一步加強“開盒”問題整治工作，表示以“零容忍”態度堅決打擊這一亂象。“開盒”是指通過非法手段收集他人可識別性的隱私信息並散佈，引誘、煽動他人展開騷擾、造謠等鏈條化的網絡攻擊。簡言之，“開盒”等於“人肉搜索+網絡施暴”，不僅撕裂網絡空間秩序，更觸碰了法律與倫理的雙重底線。

“開盒”亂象的複雜性，在於龐大的黑色產業鏈。從信息販子到網絡打手，分工明確、組織嚴密。一條包含姓名、住址、電話號碼的“個人信息套餐”在暗網僅售幾元錢，卻可能引發受害者被騷擾、威脅的連鎖悲劇。這種“低成本犯罪、高傷害後果”的特徵，要求治理必須穿透表面亂象，直擊產業鏈核心。

*在監管上，要建立“政府管平台，平台管用户”的雙層治理模式，對“開盒”行為溯源治理。*具體而言，一是落實可信數字身份戰略，推廣國家網絡統一身份證，確保對不法者“追責到人”。當前網絡治理面臨黑客攻擊與平台管理漏洞導致信息泄露頻發，以及“一人多號”“人機分離”等讓追責難以深入的兩大痛點。隨着國家網絡統一身份認證體系逐步落地，不僅通過加密使信息泄露風險得以降低，還讓建立跨平台的黑名單聯動機制、聯合封禁違規賬號與羣聊成為可能。

二是強化網絡平台“看門人”職責與權限，壓實主體責任，推動治理權下沉。一方面要通過健全信息審核機制，強化用户信息全生命週期保護。同時藉助識別模型的技術手段，加強關鍵詞審核的有效性和即時性，及時封禁和清理相關違法賬號和羣聊。另一方面也要做好事後處理，建立侵權投訴快速響應機制，為受害人提供網絡暴力救濟服務與保護制度，同時強化電子證據鏈的固定能力，確保及時移送司法部門。

*在立法上，要立法補闕、釋法銜接，完善法律工具箱，讓懲治“長牙齒”。*針對“開盒”的產業化特徵，法律體系應在“精準定性”與“嚴厲懲治”兩端發力，進一步豐富法律供給、做好司法能動銜接。一是在現有法規基礎上推動專項立法，對“開盒”等行為定性作出更強指引。同時擴展比較法視野，借鑑他國優秀經驗、制度設計，如2007年的全球網絡暴力“第一案”，網暴、侮辱他人致死的主犯被判處3年監禁；再如2023年荷蘭立法嚴懲“人肉搜索”，對違法犯罪者最長處以兩年監禁或2.25萬歐元罰款。

二是完善司法解釋，統一裁判規則。有關部門應深入探究“開盒”行為的規範概念、特點共性，以司法解釋指導類案處理，釐清言論自由與“開盒”間的行為邊界和相關責任。同時，可發佈加重情節的典型案例，如對組織“開盒”施暴、針對弱勢羣體實施網暴者依法從重處罰。總之，打擊“開盒”行為，應秉持打早打小、重拳出擊的理念。

*在協同上，構建全鏈條打擊體系，加強司法銜接。*一是強化民行刑協同追責機制。對於情節輕微的“開盒”行為，監管部門應積極引導被害人通過民事訴訟維權，並依相關法律法規對行為人處以“沒收違法所得+從重罰款”的行政處罰，提高其違法成本。對於情節嚴重者，司法機關應一查到底，嚴肅追究整個鏈條上煽動者、參與者、組織者的共同責任，精準定罪量刑。尤其是對販賣“開盒”教程、提供代罵服務商家，考慮認定為“傳授犯罪方法罪”。

二是完善自訴轉公訴的銜接機制。可借鑑“餘杭快遞小哥造黃謠被公訴”等典型案例經驗，綜合考量侵害對象、傳播範圍、危害後果等因素，明確“開盒”案件自訴轉公訴的情節標準與程序規則。對嚴重危害社會公共利益的行為，如針對未成年人、殘疾人的網暴事件，檢察機關應主動介入監督，及時啓動公益訴訟程序，形成司法震懾。

三是創新犯罪附隨後果懲戒措施。對造成嚴重社會影響的“開盒”慣犯、累犯，除刑事處罰外，可考慮實施 “職業禁止+身份公示”雙重懲戒，禁止其從事網絡內容審核、網絡營銷等相關職業，擠壓違法者重返網絡暴力領域的空間，從源頭遏制再犯可能。 

上醫治未病，良法除亂因。治理 “開盒” 亂象，是一場維護網絡文明、守衞個人尊嚴的持久戰。此次行動要傳遞的不僅是 “零容忍” 的決心，還有“違法者無所遁形”的法律威嚴。只要織密監管溯源、立法亮劍、司法協同的防護網，必將斬斷黑色產業鏈的利益鏈條，重塑清朗有序的網絡生態。（作者分別是浙江數字化發展與治理研究中心研究員、中國共產主義青年團浙江省團校教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