財經觀察：養老機器人新部署，加速企業開拓新場景

【環球時報報道 記者 陳子帥】編者的話：隨着技術與產業日漸成熟，中國的人形機器人有望加速進入養老場景，成為老年羣體的生活助手和精神伴侶。工信部和民政部9日發佈的通知稱，將開展智能養老服務機器人結對攻關與場景應用試點工作，加快推動機器人賦能智慧養老發展。接受《環球時報》記者採訪的專家稱，這無疑是一個極其明確和積極的信號，標誌着養老機器人正從概念研討和實驗室階段，加速邁向真實場景應用的“最後一公里”。

養老機器人正在成為剛需

通知的總體要求提到，堅持“政府引導、需求牽引、分步實施、持續迭代”的原則，重點聚焦提升老年人生活質量、緩解家庭養老照護壓力、彌補機構和社區養老服務人力缺口、促進完善養老服務體系，分階段實施一批智能養老服務機器人攻關和應用試點項目。香港《南華早報》9日的報道稱，中國政府鼓勵在養老機構和居家場景中使用機器人照料老年人，這有助於應對老齡化、勞動力短缺等問題。

“人形機器人加速對接養老場景目前來看正在成為一種剛需，也是眾多行業人士的技術夢想。”深圳市人工智能與機器人研究院具身智能中心主任劉少山11日告訴《環球時報》記者，當前養老場景對機器人的需求主要集中在生活輔助、健康監測、情感陪護和康復訓練四個方面。“這些需求旨在彌補護工缺口、降低家庭照護壓力並提升老年人生活質量。”

賽迪研究院未來產業研究中心人工智能研究室主任鍾新龍對《環球時報》記者介紹説，養老場景對機器人的核心需求主要圍繞着老年人生活中的安全保障、健康管理、生活便利和情感慰藉展開。在安全層面，最迫切的應用需求體現在跌倒檢測與告警、緊急情況呼叫等。在健康管理層面的需求包括用藥提醒、體徵監測、健康數據記錄與同步等。在生活便利層面的需求則涉及到物品取送、輔助行走、家務勞動等。情感慰藉層面的需求涵蓋陪伴聊天、娛樂互動、輔助與家人視頻溝通等。

上述通知稱，項目重點聚焦提升老年人生活質量、緩解家庭養老照護壓力、彌補機構和社區養老服務人力缺口、促進完善養老服務體系。記者在採訪中瞭解到，中國已經有科研團隊在醫療和養老機構中試點應用機器人，憑藉智能的“眼睛”或“耳朵”就能夠即時判斷老人的呼吸、心跳等情況。在養老產業發達的日本和歐美等國，一些機械設備已經被用於服務老年羣體，如幫助卧牀老人移動的“起重機”。而將人工智能（AI）機器人引入養老場景，解放人類繁重勞動力，是業界一直以來的目標。多位國內機器人公司的負責人告訴《環球時報》記者，接下來他們也考慮將研發重點轉向養老領域。國產人形機器人公司“夏瀾”的相關負責人吳為表示，對於養老場景來説，機器人的交流交互能力已經沒有問題，但在操作層面還需要通過訓練和試驗來逐步完善。未來應用場景將通過一系列試點來打磨。

產業界存在巨大需求，也面臨制約

《環球時報》記者在採訪中瞭解到，養老場景屬於“開放場景”，這對機器人的泛化能力和通用性提出了較高要求，這也是科研單位和產業界正在攻關的核心難點。靈寶CASBOT機器人聯合創始人張淼告訴記者，以現在能力來看，機器人已經可以實現陪伴功能，未來機器人將被要求從事類似護工的工作，如記錄老人的個人信息，依託智能系統提醒老人吃藥或去户外活動。張淼説：“這些功能在邏輯上都是可以實現的，業內普遍預計推廣到商業應用層面大概會在2030年左右。”

《南華早報》報道稱，受制於成本高昂、產品功能有限和規範不完善等問題，當前養老機器人的應用場景尚處初級階段。國家政策有望強力推動行業發展。前瞻產業研究院發佈的《2024年中國養老機器人行業全景圖譜》顯示，2024年，中國養老機器人的市場規模約79億元人民幣，未來五年將會以15%左右的複合增長率快速增長，預計到2029年將會達到159億元。

根據公開報道，目前深圳等地的養老院已經採購了一批機器人產品，幫助解決行業用工短缺的問題，但養老機構也直言，目前機器人只能作為幫人類減負的助手，無法完全替代人的工作。“整個產業擁有巨大的潛在市場需求，但同時也面臨着技術、成本和商業模式的三重製約。”鍾新龍這樣對《環球時報》記者分析稱。

“目前的技術距離完全實現由養老機器替代人類員工還差很遠，需要在模型、硬件、場景、安全等多個維度的進步。”劉少山提到，在產品角度，情感陪護類養老機器人對於自然語言理解仍顯生硬，而助浴機器人因成本高昂難以普及，面臨技術、產品、使用場景、經濟性多重挑戰。

在香港科技大學霍英東研究生院，《環球時報》記者曾採訪到一位為養老服務場景設計機器人的香港創業者，他推出一台外形同智能平板相差無幾，可提供喚醒、藥物攝入輔助、智能對話以及認知訓練等功能的智能養老設備。這款產品已經獲得香港部分養老機構的訂單。但他坦言，其創業團隊的市場調查顯示，香港的養老機構目前更偏向人工服務，對於養老機器人的需求並不迫切，這樣的調查結果也影響了團隊在產品開發設計環節的成本投入。在成本限制下，目前產品還不足以支持過於複雜的養老服務場景。

鍾新龍分析稱，在技術層面，企業要注重發展更懂老年人習慣、更能進行個性化學習的AI，讓機器人真正成為貼心的助手而非冰冷的機器。在成本層面，產業需要通過技術創新、供應鏈優化和規模化生產，將成本降低到市場可以接受的水平。在標準與認證層面，養老服務“人命關天”，產品安全性和可靠性是市場準入底線。產業急需建立完善的、權威的行業標準、測試規範和安全認證體系，為產品的研發、生產和應用提供指引，也為用户的選擇提供依據。

養老產業複雜的需求場景也對國內人形機器人的研發水平提出更高要求。不少業內人士對《環球時報》記者表示，人形機器人在功能層面的研發突破速度一定程度上決定了其進入養老產業的速度和應用潛力，這需要人形機器人產業加速人才培養。近段時間，與機器人、AI相關的研學活動十分流行，鍾新龍告訴記者，科技研學和科研文旅的興起，正是科技發展到一定階段，社會認知度提升，以及“創新驅動發展”“科教興國”等國家戰略深入實施的必然結果。當一項技術或一個產業，例如人工智能，從實驗室走向廣泛應用，成為社會熱點，相關的研學產品便會應運而生。這樣的趨勢是一件好事情，將加速人形機器人在養老等領域的應用研發。

一個重要的“起步”

中國在推動養老機器人落地方面，一直走在前列。今年1月，國務院印發《關於深化養老服務改革發展的意見》，提到要加快服務機器人在養老領域的應用。今年2月，國際電工委員會正式發佈由我國牽頭制定的養老機器人國際標準。該項標準依據老年人生理和行為特點，為各類養老機器人的產品設計、製造、測試和認證等提供基準，將引領全球養老機器人產業健康發展。

從開展應用試點到牽頭制定養老標準，這是否意味着機器人距離進入養老場景已經越來越近？鍾新龍告訴記者，當一個行業開始由國家層面主導制定標準並啓動應用試點時，就意味着它已經被納入國家產業發展的戰略視野，產業化、規模化的進程已經正式開啓。“標準的確立為產業設定了門檻和方向，而試點的推廣則是將藍圖付諸實踐的關鍵一步。”

鍾新龍表示，進行養老機器人應用試點，其目的具有多重戰略意義。首先是進行技術的閉環驗證。在真實的養老院或家庭環境中，檢驗機器人在複雜動態場景下的穩定性、安全性、易用性和功能的實用性，發現並解決實驗室環境中無法預見的問題。其次是探索可行的運營模式。在試點中可摸索機器人的部署、維護、管理流程，評估其對於提升養老服務效率、降低人力成本的實際效果，從而為探索可持續的商業模式提供一手數據支撐。再次是評估社會接受度。最後是為政策制定提供依據。試點過程中發現的各類問題，無論是技術瓶頸、成本障礙，還是倫理法規空白，都將為政府後續出台更具針對性的扶持政策、行業監管措施提供決策參考。

不過，由於養老機器人泛化能力對技術上提出了較高要求，一些專家對於其商業落地前景也表達了一些“冷思考”。“我們要有機器人進入養老場景越來越近的信念，但是也不要過於樂觀，一個技術從誕生到形成成熟的產品通常需要10年或者更長的孵化週期，更何況目前技術還很不成熟。以新能源汽車為例，技術做到能用有幾十年了，但是市場滲透是近5年才真正大發展，因此養老機器人的路還很長。”劉少山表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