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國《華爾街日報》：遇衝突習慣簡單“拉黑”？“現實屏蔽”在美國大學被濫用

美國《華爾街日報》6月6日文章，原題：大學生使用“禁止接觸令”在現實生活中屏蔽對方   美國杜蘭大學學生梅和她的前室友像很多大學新生一樣，被隨機分配到一個宿舍後，兩人發生了些摩擦。梅覺得室友控制慾強且不友善，後來室友從共同朋友口中得知梅對她有看法，便要求梅馬上搬走。幾天後，梅搬出宿舍，卻突然收到校方發來的《禁止接觸通知》郵件。

這份通知列出她與前室友之間一系列被禁止的行為：任何時候都不得靠近對方、不得通過第三方傳話、嚴禁一切社交媒體上的互動。雖然該命令被稱為“非紀律性”措施，卻同時發出令人不安的警告：“如違反此命令，可能會立即被臨時停學，並面臨紀律處分。”

梅意識到，是室友對校方聲稱自己“人身安全受到威脅”。她對此感到震驚，因為她一直以為這種禁止接觸令通常用於性騷擾或性侵犯案件。

申請理由範圍擴大

禁止接觸令（No Contact Order，簡稱NCO）原本是美國校園中落實教育法的重要工具，在2011年得到普遍推廣。當時，美國教育部民權辦公室要求各高校採取行動，保護遭遇性騷擾或性侵犯的學生。之後，這些命令變為“雙方限制”，即兩方都需避免接觸，以保障無罪推定原則與雙方權益。目前，大多數學校都按此方式執行。

然而過去10年裏，申請NCO的理由不再侷限於性騷擾或暴力，而是被用在如室友不合、普通戀愛關係破裂等各種人際糾紛上。一些學校的相關政策允許學生因各種原因提出申請，例如在卡內基梅隆大學，只要有人聲稱“受到持續、不受歡迎或騷擾式接觸”就能獲得NCO；波士頓學院的臨時NCO可由管理員視情況是否有安全影響等發出；密蘇里州立大學的標準則是“合理擔心接觸會帶來身體或心理上的傷害”。一些高校相關工作人員表示，他們見過不少奇葩案例，比如有學生因室友偷吃麪包、小組作業分歧、學生社團爭執、甚至在社交媒體爭吵而申請。

在網絡社交中養成的習慣

加州大學聖迭戈分校社會學教授大衞·卡普表示：“如今的學生整體更脆弱、更怕衝突，因此申請NCO的需求也就更多。”青少年心理學家和社會學家普遍認為，“Z世代”學生在處理人際衝突方面與前幾代大不相同。他們中很多人很難面對面解決問題，也缺乏處理矛盾的經驗。

一名美國中西部大型公立大學的管理員表示，如今學生更傾向於將他人簡單歸類為“有害”或“有益”兩類，缺乏灰度判斷。一旦出現矛盾，往往會產生焦慮。而這種認知方式，正是從小在網絡社交中“拉黑”和“屏蔽”的習慣養成的。

哥倫比亞大學副教授伊奧娜·利特拉特認為：“如今的學生越來越擅長用數字工具管理人際邊界，比如拉黑、靜音等，而NCO則像是這些工具在現實中的延伸——以制度方式正式劃定情感與交往的邊界。”

可能反而傷害學生

美國高校的龐大行政體系、對訴訟的敏感度、“學生即客户”的定位，以及政治敏感度的提升，使NCO尤為容易滑向濫用。一名美國東北部中型公立大學的行為管理員擔憂地表示，學校一方面明確要求學生遵守制度，另一方面又告訴他們“這是你們的家”，鼓勵他們“感到安全與被接納”。然而，學生社交技能不足，再加上過度警覺，便可能造成誤會發生，對一些本身就比較“社交笨拙”的學生來説更是如此。

大多數管理員表示，NCO使用激增始於過去8到10年之間——正值政治極端化、疫情及國際衝突等因素疊加。反誹謗聯盟律師詹姆斯·帕施稱，在他們2023年10月7日之後接到的900多起學生投訴中，發現部分涉及對有特定政治立場的學生“濫用NCO”的問題。一些專門處理此類案件的律師認為，NCO不僅可能傷害學生，還可能違反正當程序。（作者帕梅拉·保羅，朱迪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