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鵬：釋放中國—中亞旅遊“雙層互補”潛力

近期中國—中亞峯會的熱潮，也帶起了人們對“中亞遊”的關注。令不少人意外的是，這片曾被視為“小眾目的地”的土地，如今正以超乎想象的熱度刷新着旅行版圖。數據顯示，今年上半年，前往中亞旅遊的中國遊客同比增長100%，飛往哈薩克斯坦、烏茲別克斯坦的機票預訂量分別同比增長60%、47%。而中亞來華遊也出現激增，今年以來，中亞遊客入境遊訂單量同比增長106%，烏茲別克斯坦遊客入境遊訂單量同比增長164%。

這很大程度上要得益於中國—中亞戰略合作伙伴關係持續深化，讓各層次關係的展開全方面提質升級。從中國—中亞峯會等國家領導人層面的互動引領，到中國與中亞多國間互免簽證、往來便利化程度大幅提高，從雙邊經貿往來總額逐年攀升，到教育人文層面的融合發展，古老“絲綢之路”的中國—中亞條線正在煥發更多生機和活力。在這一背景下，推動中國—中亞雙邊旅遊合作不斷深化，挖掘旅遊市場潛力，將是促進雙方人文交流的重要一環。

整體而言，中國—中亞雙邊旅遊依然是一個藍海市場。2024年前往哈薩克斯坦的中國遊客達65.5萬人次，比2023年增長78%，但同期內地居民出境達14589萬人次。中亞從羣體和旅遊資源特性來看，中國和中亞在客羣層面和旅遊資源層面是一種“雙層互補”的結構：中國“出境遊”遊客數量逐漸恢復，愈發渴望異域感強、人少且景美、療愈感鮮明的旅遊目的地，而中亞地區訪華遊客可能對中國高鐵交通體系、智慧城市發展、傳統中華文化的現代化更新等內容更加好奇。

事實上，在筆者近期到訪烏茲別克斯坦，以及同在滬中亞各國朋友交流的過程中，就能夠深刻感受到這種“雙層互補”的存在。站在中國“出境遊”遊客視角，中亞各國在東西方文明碰撞、交融的過程中，形成了極具自身特色的文化體系，其美學、美景、美食都有千年醖釀，文旅產業的土壤並不貧瘠。而從中亞各民族人民的角度而言，中華文明在歷史上就和中亞地區互動頻仍，中亞各國取得獨立後，親身去地緣上相近且發展迅速的中國，感受其發展成果、品味其發展經驗，是既熟悉又陌生的、極具差異感的新奇體驗。

在實地探訪中亞的旅程中，當地飲食與建築文化的獨特魅力令筆者印象深刻。中亞飲食以“量大味醇”著稱，各國對“抓飯”的匠心鑽研尤為精彩——從哈薩克族的馬肉抓飯到烏茲別克斯坦的葡萄乾堅果抓飯，不同民族在同一道主食中融入個性風味，形成了既同源又多元的餐飲體系。更值得關注的是，這裏不僅孕育了哈薩克、烏茲別克等本土民族的飲食傳統，中亞俄羅斯族、朝鮮族的餐食文化亦在此交融生長；近年來隨着中資企業加速佈局中亞，烏魯木齊的拌麪、四川的火鍋等中餐品類也在塔什干、阿拉木圖等主要城市迅速流行。當地友人笑言“中餐館的霓虹燈正成為城市新地標”，足見中亞餐飲市場的繁榮與多樣。

而中亞建築文化的璀璨，則在錫爾河與阿姆河滋養的“中亞兩河流域”展現得淋漓盡致。希瓦古城、撒馬爾罕等歷史名城如珍珠般串聯河岸，聯合國教科文組織將希瓦古城譽為“露天博物館”絕非溢美之詞——土黃色的泥磚建築羣中，伊斯蘭幾何紋樣的穹頂與波斯風格的尖拱交相輝映，牆壁上殘存的書法石刻在陽光下泛着微光，每一塊磚石都在訴説着絲路文明的千年迴響。

與傳統中對中亞“原生態”“看山”的印象不同，在旅遊景點開發方面，中亞國家也在跟上世界潮流。在筆者訪問中亞的過程中發現，中亞國家正大力開發新型文旅景點，如滑雪場、主題公園、古文明地標煥新項目等等。

對於中國而言，中亞也是一個人口接近8500萬的客羣市場。移動互聯網時代使資訊愈發發達，中亞人民對中國的瞭解程度也在前所未有地提高。與中亞各國距離相近、人文相通的新疆，已在中國與中亞各國間簽證便利化中，通過電商、文旅賺到了第一桶金。同時，根據在中亞的實地訪談以及與各階層中亞人士的接觸，中亞民眾對於中國之大、中國豐富多彩的文化有着極高的興趣。筆者的一位中亞朋友就在上海讀書期間“上海化”，選擇博士畢業後就直接在上海創業，不斷往返中國與中亞。另一家筆者熟悉的烏茲別克斯坦某集團，作為家族企業，董事長巴哈迪爾老先生選擇將大女兒和二女兒送到廣州，五女兒送到北京，“背靠中國，擴大經營”，如今都已能講一口非常流利的中文。隨着直航航線增加、交通更加便利，中亞各國人民也在擴大範圍地深入瞭解中國，到中國訪問、旅遊正在變得越來越流行、越來越時尚。 

在中國—中亞雙邊旅遊市場蓬勃發展的進程中，仍存在若干現實短板亟待雙方旅遊業者協同突破，並需各國旅遊管理部門建立常態化溝通機制。具體包括中亞旅遊地接服務對中國遊客的承載能力尚有顯著提升空間，撒馬爾罕古市集、布哈拉綠洲等小眾景點的對華推廣力度有待加強，景區中英文導覽標識、多語種服務人員配備等細節仍需系統性優化等。中國旅遊業界則需以更積極的姿態深度參與中亞旅遊展會，將中亞真正視為需求持續擴容的戰略市場——不僅要強化對哈薩克斯坦草原生態遊、土庫曼斯坦絲路遺址遊等細分領域的市場特徵研究，更需在文旅產品開發中審慎規避、淡化歷史民族議題。這種雙向精進的合作路徑，是打通中國—中亞雙邊旅遊市場“最後一公里”的關鍵密鑰。（作者是上海外國語大學國際工商管理學院副教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