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伊12天攻防戰，留下哪些戰術啓示？

【環球時報特約記者 晨陽 環球時報記者 馬俊】編者的話：持續了12天的以伊戰局突然發生重大轉折，在美國總統特朗普23日宣佈以色列和伊朗“已就全面徹底停火達成一致”後，以伊雙方24日又爆發短暫的激烈衝突，但相繼都表示“全面停火”。不過，各方宣佈“全面停火”之後，局勢再次發生反轉。以色列軍方24日説，偵測到伊朗向以色列北部地區發射導彈，以色列北部多處響起警報。對此説法，伊朗媒體予以否認，並稱以方相關説法是“假消息”。以色列防長則稱指示以軍對“伊朗違反停火的行為作出有力回應，對德黑蘭市中心的目標進行高強度打擊”。後續，伊以戰事將如何發展，仍存在不少變數。不過，在這12天的攻防中，以伊美三方的軍事行動已經給全球軍事觀察家留下諸多現代戰爭戰法戰術的啓示。

以色列：刷新“最遠作戰半徑”紀錄

這場中東戰火從以色列空軍13日凌晨突然對伊朗眾多軍事目標、相關核設施和重要人物的大規模空襲拉開序幕。根據以色列總理內塔尼亞胡的説法，以軍這場被稱為“獅子的力量”的行動目的是摧毀伊朗的核計劃和彈道導彈威脅。根據美國“國家利益”網站的説法，以色列空軍幾乎精鋭盡出，以色列最先進的F-35I隱形戰鬥機、F-16I和F-15I戰鬥機悉數出動，同時還出動了包括預警機、電子偵察機和加油機在內的大批輔助機型。僅在13日的空襲中，以色列空軍就有超過200架軍機投下330多枚各種精確制導彈藥，襲擊了伊朗境內100多個目標。

和此前的空襲行動一樣，以色列空軍在行動初期優先破壞伊朗的防空能力。13日以軍戰機對伊朗發動首輪空襲後僅數小時，以色列情報機構摩薩德就公佈了據稱是其特工深入伊朗腹地活動的影像。視頻中清晰可見特工在草原上部署精確制導武器。這些以色列小組預先潛伏在伊朗防空陣地和導彈發射架附近，襲擊開始時，利用遠程遙控的“長釘”反坦克導彈攻擊伊朗防空系統，從而為以色列空軍掃清障礙。伊朗媒體事後發佈的照片顯示，伊朗情報部門已經找到了以色列“長釘”導彈發射器的殘骸。伊朗新聞電視台稱：“伊朗情報部門發現了特製的‘長釘’導彈發射器。”

同時，以色列F-15I、F-16I戰鬥機還從靠近伊朗的伊拉克邊境地區上空，發射大批空射彈道導彈對伊朗防空陣地實施精確打擊。在去年以色列與伊朗的攻防戰中，以色列空軍就曾使用過類似戰術，併成功摧毀伊朗防空陣地。

“國家利益”網站稱，在基本摧毀伊朗防空能力後，以色列空軍更多利用F-35I戰鬥機的隱形能力滲透到伊朗領空，對納坦茲核設施、導彈生產基地和防空系統實施密集打擊。此後隨着伊朗整體防空能力的瓦解，以色列空軍更多缺乏隱形能力的戰鬥機、無人機甚至運輸機也開始進入伊朗領空，展開更大規模的持續攻擊，包括獵殺伊朗的機動式導彈發射車。

尤其讓以色列媒體自豪的是，“獅子的力量”行動持續刷新以色列的最遠作戰半徑。以色列空軍此前最著名的“巴比倫行動”是1981年對上千公里外的伊拉克首都巴格達郊外核設施的遠程奔襲精確打擊。相比之下，在加油機的幫助下，此次以色列空軍對伊朗目標的普遍打擊距離都在1500公里以上。以色列媒體稱，以色列空軍15日對距離2300公里外、位於伊朗東北部的馬什哈德機場展開空襲，摧毀停放在那裏的1架伊朗空中加油機。以色列軍方稱，這是以軍進行的“距離最遠的一次打擊，旨在奪取伊朗領空的制空權，在整個伊朗範圍內實現空中優勢”。以色列《耶路撒冷郵報》稱，這也是以空軍首次對地面上的伊朗軍機發動打擊。此後以色列空軍還多次對距離2000公里以外的伊朗目標發動攻擊。根據以色列方面的統計，以色列空軍通過對伊朗導彈發射車、生產設施和倉庫的持續打擊，嚴重破壞了伊朗利用中程彈道導彈展開反擊的能力，使伊朗無法發動類似去年那樣單波次集中200枚導彈攻擊以本土的大規模導彈襲擊。

但在對伊朗的持續空襲中，以色列空軍“後繼乏力”的困境也暴露無遺。由於以色列空軍規模相對有限，尤其是缺乏足夠數量的加油機等輔助機型，在對伊朗的持續空襲中出動強度明顯下降，對於伊朗防空能力的壓制也出現漏洞。截至24日，逐步恢復的伊朗防空系統先後擊落了4架以色列中空長航時無人機。對於伊朗深處地下的福爾道地下核設施，以色列空軍也缺乏攻擊能力。有美國媒體認為，由於只有美國空軍的B-2轟炸機投擲的GBU-57巨型鑽地炸彈才有可能摧毀福爾道地下核設施，因此以色列對伊朗核設施的空襲，根本就是要把美國“拖下水”才有可能實現其“摧毀伊朗核能力”的目標。

美國：“午夜之錘”實為“聲東擊西”

美國空軍在21日夜間發動的“午夜之錘行動”讓全世界吃驚。按照美軍參聯會主席凱恩的説法，美軍戰機在對伊朗核設施的空襲行動中沒有遭遇攔截。執行轟炸任務的B-2機羣在經過長達37小時的長途奔襲後回到美國本土基地。這也是自2001年美軍空襲阿富汗以來，B-2轟炸機飛行時間最長的戰鬥任務。

據美軍發佈的信息，其中6架B-2轟炸機向福爾道核設施投下12枚GBU-57巨型鑽地炸彈，另一架B-2向納坦茲核設施投擲2枚GBU-57。從美國核潛艇上發射的20多枚“戰斧”巡航導彈則攻擊了另一個核設施的地面建築羣。

美國“動力”網站“戰區”頻道稱，從五角大樓發佈的信息判斷，儘管以色列此前已經反覆對伊朗防空系統和空中力量進行了打擊，但美軍行動依然非常謹慎。報道稱，在接近納坦茲和福爾道核設施時，美軍使用戰鬥機的“高速壓制武器”來“確保”B-2轟炸機“安全通過”。

美媒認為，所謂“高速壓制武器”很可能是指美軍戰鬥機攜帶的“哈姆”反輻射導彈，它通常用於摧毀對手的雷達，進而破壞防空探測能力。

有分析稱，美軍在“午夜之錘行動”中出動的龐大兵力和精心安排的攻擊手段，足以壓倒原本實力不足、又多次遭到以色列打擊的伊朗防空部隊。這次美軍突襲真正的難點在於，在人人直播的互聯網時代以及偵察衞星日益普及的今天，如何讓美軍龐大的行動達到“聲東擊西”的效果。

據介紹，此前多達31架美軍加油機大規模從本土向歐洲轉移，就被認為是美軍在準備對伊朗動手的跡象。此後美軍消息人士對外釋放了更多信號，包括“尼米茲”號航母和“福特”號航母打擊羣將與阿拉伯海的“卡爾·文森”號航母打擊羣會合，向中東增派F-22和F-35戰鬥機等，這些更能代表美軍作戰力量的主戰裝備的動向不但吸引了外界的注意力，也讓外界誤以為在這些主戰裝備到位前，美軍不會對伊朗動手。

在“午夜之錘行動”開始時，美軍再次利用公開信息轉移了外界注意力。美媒當時廣泛注意到，在線航班跟蹤數據以及公開的空中交通管制音頻顯示，多架B-2轟炸機21日早上從懷特曼空軍基地起飛，向西橫跨太平洋，它們還與美國加州附近的加油機會合進行空中加油，此外還有美國官員透露“這些轟炸機將飛往關島”。因此外界根據以上公開信息認為，這些B-2轟炸機即便是執行對伊朗的攻擊任務，考慮到更適合的夜間空襲行動，需要等到22日或23日才有可能部署到位。

然而真正執行攻擊任務的美軍B-2轟炸機羣已經提前出動，並沿着完全相反的跨大西洋方向飛行。在此過程中，預先部署到位的大批加油機為美軍轟炸機羣進行了多次空中加油。

在美軍轟炸機羣的這次長途奔襲中，並非沒有人發現它們的動向，但五角大樓利用海量真假難辨的信息以及主動發佈的、更有轟動效果的消息，成功在全世界眼前實現了欺騙效果。

伊朗：以低成本導彈強攻擊

由於伊朗與以色列的直線距離超過1000公里，伊朗只有中程彈道導彈和遠程自殺無人機能夠對以色列構成威脅。在遭到以色列突襲後，伊朗從13日夜間開始對以色列發動多輪次彈道導彈和無人機攻擊。截至24日停火，伊朗已經對以色列發動了代號“真實承諾-3”行動的超過20輪打擊。

根據西方媒體估計，伊朗擁有超過2000枚能夠攻擊以色列本土的中程彈道導彈，包括：射程1300公里的“流星-3”液體燃料導彈，儘管其精度不高，但可以攜帶較大的彈頭；射程1700公里的“伊瑪德”液體燃料導彈，配備了末段制導控制系統，命中精度有較大提升；射程約1450公里的“海巴爾·舍坎”採用固體燃料，發射準備時間得以大幅縮短；此外伊朗還有射程2000公里的“泥石-2”固體燃料中程導彈、能夠攜帶多彈頭的“霍拉姆沙赫爾”中程導彈以及“法塔赫”系列高超音速導彈等。

從這場導彈攻防戰的結果看，儘管伊朗彈道導彈的性能並不算先進，但仍有相當數量的伊朗彈道導彈突破以色列和美國反導系統的攔截，對部分以色列地面設施造成嚴重破壞。美國“動力”網站“戰區”頻道統計稱，伊朗在最初的幾輪攻擊中集中發射了超過100枚多種型號的中程彈道導彈，但此後每日發射的導彈數量下降到約40-50枚。報道猜測，這種情況可能與以色列對伊朗導彈發射車的持續性打擊，以及伊朗伊斯蘭革命衞隊高層指揮官傷亡慘重、指揮鏈條失靈有關。不過也有美國分析人士認為，伊朗此舉可能是有意先使用老式導彈消耗以軍反導攔截彈藥。當前以色列僅能依靠國產“箭-2/3”反導系統和美國增援的“薩德”反導系統攔截伊朗中程彈道導彈。

從成本上看，以色列動用的攔截導彈的價格也遠遠高於伊朗彈道導彈。例如美製“薩德”攔截導彈的單價高達1260萬美元，以色列“箭-2/3”攔截彈的價格也在350萬-400萬美元左右。相比之下，伊朗中程彈道導彈的造價只有數十萬美元。再考慮到需要用多枚攔截導彈對付1枚來襲導彈，這種攻防戰的成本問題就更突出。

在美國出動B-2轟炸機對伊朗核設施發動空襲後，伊朗於23日深夜宣佈對美軍駐卡塔爾烏代德空軍基地實施導彈打擊。美方宣稱，烏代德空軍基地的美軍人員和戰機等裝備此前已經疏散，且“伊朗在發動攻擊前提前向美方通報”，伊朗發射的14枚近程和中程導彈中的13枚被攔截，只有1枚導彈落地，沒造成明顯損傷。此外，駐伊拉克美軍基地23日也遭到襲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