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環時深度】“9·3”大閲兵，會亮相哪些新型作戰力量?

【環球時報記者 郭媛丹 馬俊 環球時報特約記者 晨陽】編者的話：根據國務院新聞辦公室近日發佈的中國人民抗日戰爭暨世界反法西斯戰爭勝利80週年紀念活動安排，9月3日將舉行備受矚目的盛大閲兵式。此次閲兵既有傳統主戰力量展示，又有新域新質力量參閲，令國人期待。正如閲兵領導小組辦公室副主任、中央軍委聯合參謀部作戰局少將副局長吳澤棵介紹，“這次參閲的所有裝備均為國產現役主戰裝備，我們在展示新一代傳統武器裝備的基礎上，也安排部分無人智能、水下作戰、網電攻防、高超聲速等新型作戰力量參閲，體現我軍適應科技發展和戰爭形態演變、打贏未來戰爭的強大能力”。本期週六深一度聚焦我軍這四種新型作戰力量的發展情況以及國際上的相關動態。

無人智能

“在近年的局部衝突中，表現最為亮眼的就是無人機、無人艇等無人智能化裝備。無人智能化裝備具有不容易被發現、精確和可消耗等特點，且價格低廉，可大量使用，成為未來戰爭中備受重視的武器，也是非對稱作戰的理想選擇。”軍事專家張軍社接受《環球時報》記者採訪時，對於無人智能化裝備給予了高度評價。

例如俄烏衝突中，烏克蘭多次宣稱利用無人艇重創了俄黑海艦隊的主力艦艇。張軍社表示，烏克蘭無人艇的創新戰法“標誌着現代海戰的重大轉折，展示了無人艦艇在重塑軍事實力方面的巨大潛力，對未來戰爭形態將產生重大影響。”

與此同時，無人機在現代戰爭中的重要性越來越凸顯，以低風險、高效率的作戰效能成為戰場的“主力軍”。如今俄烏衝突中各種無人機已經成為雙方相互攻擊的主力武器，每天都有數百架無人機投入戰場。在剛結束的以伊衝突期間，伊朗也出動大量遠程無人機對以色列進行攻擊，儘管它們飛行速度慢，但憑藉數量優勢，仍有一部分伊朗無人機突破攔截，對以色列境內目標構成相當大的威脅。

張軍社介紹説，從無人裝備在近年局部衝突中的表現可以看出，“無人裝備最初用於偵察和情報蒐集，隨着技術發展，在殺傷戰鬥部、導航自動化等方面取得進步，逐漸轉變為進攻平台，在過去十年中越來越受歡迎。最近兩場衝突也説明了其發展潛力，對於實力較弱的一方，利用無人智能化武器進行不對稱作戰將成為重要選擇。”

另一名接受《環球時報》記者採訪的中國專家表示，目前俄烏衝突和以伊衝突中出現的無人裝備主要是以遠程遙控為主，智能化技術體現還不算明顯。目前智能化無人裝備的應用包括兩個主流方向：依靠協作的集羣式作戰模式，典型代表是蜂羣無人機；配合有人作戰平台的自主決策式無人裝備，包括協同作戰飛機等。據介紹，蜂羣無人機不需要人類操作手直接遙控，而是依靠人工智能和複雜的算法獨立運行，實現了“去中心化”，每架無人機都能與其他無人機通信，即時共享信息並適應新情況。它們還可以配備不同的有效載荷執行各種任務，使整個無人機蜂羣具備多樣化能力。這樣緊密結合的大量無人機將給防禦方帶來重大挑戰，很容易陷入防不勝防的困境。而協同作戰飛機是美國空軍研製中的“忠誠僚機”，它們被設定為“半自主模式”，由先進的軟件控制，可以配合有人駕駛戰鬥機作戰，執行包括攻擊、偵察和電子戰在內的一系列高風險任務。

據介紹，在無人智能化裝備領域，中國已經走在世界前列。例如2024年11月的珠海航展，中國展出了多種無人智能化裝備，包括海上的“虎鯨”無人艇，滿載排水量約500噸，配備垂直髮射系統；陸地上有“機器狼”小隊，可分別負責偵察探測、精準打擊和綜合保障；空中的多型無人機甚至出現無人母機。

張軍社介紹説，“虎鯨”無人艇最高航速42節，續航力4000海里。該無人作戰艇有很強的態勢感知能力，並搭載高科技AI系統，能快速分析偵察蒐集到的海空信息，規劃火力打擊方案，分配火力資源，優先打擊高危險目標。“虎鯨”無人作戰艇還可搭載無人機、無人潛航器，實施跨域偵察和聯合作戰，提高執行任務的靈活性，既可獨立作戰，也能組成海上狼羣聯合攻擊海上目標。它可以與其他傳統艦艇配合，採用分佈式作戰方式，使未來海戰從傳統的平台中心戰向網絡中心戰、分佈式作戰轉變，改變未來海戰模式。

珠海航展上還展出了多種蜂羣無人機系統。它們能根據實際情況選擇飛行路線，並根據任務內容自主規劃組合，形成功能多樣、任務複雜的作戰集羣。“九天”無人機是下一代大型無人空中通用平台，可以釋放無人機蜂羣，也被稱為無人母機，能滿足空運、空投、信息支援與對抗、火力打擊支援等任務需求。

此外，在珠海航展上引起廣泛關注的“機器狼”屬於智能化四足機器人，它們可以像狼一樣實施集羣作戰，能攜帶不同載荷在複雜地形上配合步兵戰士作戰。不少網友都表示期待在今年“9·3”大閲兵中看到“機器狼羣”的身影。

水下作戰

據介紹，水下作戰通常是指運用潛艇、水面艦艇、反潛飛機、無人潛航器等平台在水下戰場進行的偵攻防一體的軍事行動，是未來海戰的重要組成部分。隨着新一代作戰裝備的服役，水下作戰模式也在發生重大轉變。傳統水下作戰，唱主角的是有人操縱的潛艇、水面艦船、反潛機等。近年隨着智能化技術的快速發展，無人潛航器、無人水面艇、無人機等平台的實戰化部署速度加快。例如美國為MQ-9B“海上衞士”無人機搭載聲吶浮標投放系統艙，併成功完成空中投放反潛傳感器測試，驗證了該型無人機的空中反潛能力。它可以搭載合成孔徑雷達、海上監視雷達和多光譜瞄準系統以及電子支援吊艙、聲吶浮標接收器等，能夠即時監測和識別數千平方公里內的水面艦艇，續航時間長達40小時，遠超常規載人反潛平台約10小時的續航時間。

此外，各國也都在研製水下無人潛航器，執行水下探測、佈雷、隱蔽滲透甚至攻擊等各種任務。2025年5月英國剛服役了“神劍”超大型無人潛航器，它全長12米，排水量19噸，是英國建造的該國史上最大無人潛航器。美國此前也研製了多型無人潛航器，例如諾斯羅普·格魯曼公司推出的“蝠鱝”無人潛航器採用仿生水下滑翔方式，顯著降低了能耗，確保可以在水下長時間的秘密行動。美國海軍也已經部署了“虎鯨”超大型無人潛航器，它可搭載8噸載荷，在上千公里範圍內秘密佈設水雷，或者搭載偵察設備、反潛武器等，與其他載人平台形成協同作戰。

從發展趨勢來看，未來水下作戰將克服水下信息溝通不暢的難題，構建水下信息網絡，並改變“單槍匹馬”的作戰模式。例如常規潛艇將作為水下指揮控制中心和信息中樞，指揮若干無人作戰系統承擔情報偵察、反水雷、反潛、反艦等作戰任務。數十個無人潛航器組成機動探潛網絡，探測範圍可達幾十萬平方公里，可大大提高水下戰場態勢感知能力。

近年來我國研製了多款水下作戰無人化裝備。在2019年的國慶閲兵式上，就公開展出了HSU-001型無人潛航器。西方情報機構認為，它屬於大型無人潛航器，長約5米，排水量約3噸，可能主要用於水下偵察和攻擊作戰。美國“海軍新聞”網站稱，中國還在研製多型超大型無人潛航器，其中一個型號的排水量遠超美國“虎鯨”超大型無人潛航器，它的外形特徵是採用了新穎的無指揮塔圍殼設計，可以極大降低水下噪音，增加對手的探測難度。2023年2月中國還在阿布扎比國際海事防務展上公開展出CSSC-705攻擊型無人潛航器。國外多家軍事網站將其稱為“全球第一款能攜帶魚雷的攻擊型無人潛艇”。它採用全電推進，總長30米，續航時間達100小時，可下潛至300米深度，能夠發射324毫米或533毫米制導魚雷，具備反潛和反艦雙重能力。

同時在航空反潛方面，中國也已經有多型裝備公開亮相。在2024年珠海航展期間，中國相繼展出了運-8運輸機改裝的反潛巡邏機和多型反潛無人機。其中“翼龍-2”反潛型無人機配備有環視對海雷達、對海專用的可見光/紅外探測設備和聲吶浮標吊艙等，全機還針對海上應用做了三防處理，能夠應對海上惡劣的氣候環境，適應複雜的搜潛、探潛任務。“翼龍-X”綜合反潛型無人機體積更大、續航能力更強，可以攜帶廣域雷達、聲吶浮標和反潛魚雷，執行從反潛搜索探測到定位打擊全套動作。“彩虹-5”海洋應用型無人機的機翼下可以掛載兩種不同的聲吶浮標吊艙，機腹配備有合成孔徑雷達，結合該機的長時間續航能力，能對水下潛艇進行持續的追蹤。“彩虹-9”大型無人機最大起飛重量5噸，最大滯空時間40小時，它也可以作為反潛平台，執行針對海面或水下目標的探測與跟蹤任務。

網電攻防

據介紹，網電攻防通常是指在網絡和電磁空間實施的攻防行動。如今網絡和電磁空間被稱為與陸、海、空、天並列的“第五維戰場”，在現代戰爭中發揮着舉足輕重的作用。

網電攻擊主要包括網絡攻擊和電子攻擊兩大領域。網電攻防裝備作為網電攻防作戰的關鍵工具，其技術水平和發展態勢直接影響着戰爭的勝負走向。2010年伊朗遭受“震網”病毒攻擊，造成大量離心機損壞，嚴重影響了伊朗的核計劃，凸顯網絡戰已經超出網絡空間的範圍，可以直接影響到真實世界。據專家介紹，部分西方國家一直在強化網絡戰能力，並增設專門的網絡戰部隊。2024年11月22日，美國網絡司令部執行主任摩根·亞當斯基透露，美國網絡國家任務部隊（CNMF）在2024年部署超過85次“前出狩獵”行動，覆蓋至少80個網絡，這一數字已經超過2018年至2023年的總和。在這樣的背景下，中國加強自身的網絡戰能力非常有必要。

電磁空間的控制權對於現代戰爭的勝負同樣至關重要。在複雜電磁環境下作戰，保持通信、指揮通暢非常關鍵。早在1991年的海灣戰爭中，美軍在戰爭初期出動EA-6B電子戰飛機，對伊拉克的雷達系統和通信網絡進行了強烈的電磁干擾，致使伊拉克軍隊的防空雷達屏幕上一片雪花，通信系統陷入癱瘓，為美軍後續的空襲行動創造了極為有利的條件。如今美軍更加重視電子戰裝備，專門研製了新一代EA-18G“咆哮者”電子攻擊機，F-35隱形戰鬥機也內置了強大的電子戰設備。

在近年的幾場局部衝突中，電子戰武器發揮的作用備受關注。英國廣播公司稱，電子戰在俄烏戰爭中的使用比以往任何時候都更加密集，戰鬥雙方都由數千名士兵組成專業部隊，試圖癱瘓對方的無人機和通信系統，並讓敵方導彈偏離目標。報道稱，俄軍擁有“日特爾”便攜式通信干擾站等系統，可以讓半徑超過10公里範圍內的所有衞星通信、無線電通信和行動電話信號失效。該系統藉助發射強大的電磁脈衝來壓倒敵方使用的無線電波。憑藉“希波夫尼克航空”干擾系統，俄軍可以在10公里外擊落利用無線電遙控的無人機。倫敦國王學院戰爭研究系的瑪麗娜·米龍博士表示，西方國家可能會震驚地發現，俄羅斯的電子戰系統足以讓烏克蘭的“海馬斯”高機動性多管火箭系統等高科技裝備失效。“這是不對稱戰爭，北約軍隊可能擁有比俄羅斯更先進的武器，但俄軍已經表明，可以使用一些相對便宜的電子設備來使北約武器失效。”

專家介紹説，現代戰爭中，網電攻防已經成為整體作戰體系的一部分，例如可以通過網電偵察探測敵人目標信息，提供火力諸元制導信息，讓火力精確突擊獲得“地圖”指引；通過網電攻擊敵人網絡化信息系統進而控制戰場信息，切斷對手的指揮通信鏈路；通過運用網電指揮信息系統，支援和配合火力突擊效果的即時觀察校射、評估及處理，為提高火力毀傷效果提供精確的指控信息。在不久前爆發的印巴空戰中，根據巴基斯坦方面的介紹，巴基斯坦空軍也是率先派出電子偵察/干擾機和預警機掌握戰場態勢、切斷印度空軍的指揮通信，然後才利用戰鬥機發射遠程空對空導彈獲勝。

經過多年發展，解放軍在網電攻防領域已取得突出成就。早在2019年的國慶閲兵中，受閲部隊中就出現了信息作戰方隊，包括信號偵測、數據干擾作戰車組，它們搭載有各種樣式的天線和雷達，偵察干擾能力強，既能獨立制定作戰任務，又能支援戰略方向聯合作戰；同時受閲的多款通信干擾車可探測、並大範圍干擾壓制敵方無線電通信，具有部署靈活、機動性強等特點；此外受閲的還有頻譜監測車、無線電接入節點車、衞星通信車和散射通信車，確保部隊在嚴酷戰場環境下通信暢通。

除了地面裝備，中國空軍殲-16D電子戰飛機、海軍殲-15D艦載電子戰飛機已經公開亮相，它們具備較強的電子作戰能力，可以搭載多種電子戰吊艙和武器裝備，實現偵察、干擾、壓制並可發射反輻射導彈摧毀敵方雷達、通信系統和導航設備，削弱其作戰能力，從而為己方部隊作戰創造有利條件。

公開資料顯示，中國人民解放軍信息支援部隊成立大會於2024年4月19日在北京舉行。張軍社表示，今年的“9·3”大閲兵也將是解放軍信息支援部隊、軍事航天部隊、網絡空間部隊等兵種首次亮相閲兵場。

高超聲速

高超聲速武器已經成為新一代打擊裝備的標誌性武器。張軍社評價説，“高超聲速導彈飛行時速在5馬赫以上，對現有防空反導系統，包括預警雷達和攔截武器都構成嚴重挑戰。”

據《環球時報》記者瞭解，雖然高超聲速武器的標誌性特徵是飛行速度超過5馬赫，但並非所有飛行速度達到這個標準的導彈都能算是“高超聲速導彈”。因為高超聲速導彈的一個重要特徵是，幾乎全程都是在大氣層內飛行，利用氣動外形可以靈活機動變軌。大多數彈道導彈的速度都在5馬赫以上，已經可以算是實現“高超聲速飛行”，但它們的飛行彈道為拋物線，有相當長的時間是在大氣層外飛行，軌跡相對固定，因此屬於“穿過”大氣層，而不是在大氣層內“飛行”。目前公認的高超聲速武器技術路線只有兩類：吸氣式高超聲速巡航導彈，典型代表是俄羅斯“鋯石”高超聲速巡航導彈；高超聲速滑翔飛行器，包括助推-滑翔類高超聲速導彈和乘波體高超聲速導彈。

近年來高超聲速導彈已經投入實戰。在俄烏衝突中，俄羅斯多次宣佈發射“匕首”空射高超聲速導彈精準打擊烏克蘭軍事目標。外界普遍認為，它是基於“伊斯坎德爾”近程戰術彈道導彈發展而來，具備有限的機動變軌能力。伊朗於2024年向駐中東的美軍基地發射了“法塔赫-2”高超聲速導彈、2025年6月發射“法塔赫-1”高超聲速導彈打擊以色列本土，它們均突破了美以反導系統的攔截。

儘管有西方分析家認為俄羅斯“匕首”和伊朗“法塔赫”系列導彈都不算是真正的高超聲速武器，並非不可攔截，但他們也承認高超聲速武器具備顯著優勢，最突出的就是極強的突防能力。相關領域專家認為，高超聲速武器的優勢首先在於探測難，高超聲速滑翔飛行器全程都在大氣層內飛行，且飛行高度比壓低彈道的導彈更低，因此更加不容易被探測到，甚至可以利用地球曲率的遮蔽效應隱藏自己不被發現。其次是預測難，其飛行軌跡完全無法預測。現有反導系統的攔截原理是提前預測導彈飛行軌跡，然後擇機實現逆向攔截，因此高超聲速導彈飛行軌跡的預測難題，對現有反導系統構成嚴峻挑戰。此外，高超聲速滑翔飛行器不僅探測難、預測難，由於全程在大氣層內飛行，還可以充分利用空氣動力進行大幅度和大範圍三維轉彎機動飛行，不但可以躲避攔截導彈，甚至可以主動避開敵方的雷達探測區。

高超聲速武器正成為當前各國爭相研究的前沿領域。俄羅斯先後研製了飛行速度達10馬赫的“匕首”空射高超聲速導彈，能以20馬赫飛行的“先鋒”高超音速導彈和速度達8馬赫的“鋯石”高超聲速巡航導彈；美國陸軍採用助推-滑翔技術的“暗鷹”高超聲速導彈系統最快將在今年年內服役，美國空軍也在發展吸氣式高超聲速巡航導彈；日本的高超聲速導彈則將在2026年投入使用。 

近年五角大樓反覆炒作中國在高超聲速武器方面取得領先優勢。此前中國已經在2019年國慶閲兵式上公開展示“東風-17”高超聲速導彈，它具備全天候、無依託、強突防等特點，可對中近程目標實施精確打擊。西方觀察家猜測，它的最大射程超過1800公里。五角大樓在2024年版“中國軍力報告”中還宣稱，中國新一代“東風-27”中遠程彈道導彈可能已經服役，它可以根據需要配備高超聲速戰鬥部、常規對地戰鬥部、反艦戰鬥部或核彈頭，射程在5000-8000公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