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開偉：“貸款養老”有風險，“社保+金融”要注意邊界

近期，湖南省40餘家農村中小金融機構推出了一種名為“養老貸”的產品，一時讓“貸款養老”成為市場關注的焦點，但也引來一些爭議。日前，湖南省農信聯社正式發出通知，要求轄內農信社、農商行暫停辦理“養老貸”業務。

簡單來説，“養老貸”就是銀行借錢給客户補繳養老保險費，退休後再用每月領取的養老金分期償還貸款本息。“養老貸”主要面向的是從未參保、卻想一次性繳滿15年的羣體，以及希望提檔補繳的已參保人這兩類人羣，多數是臨近退休的農民或靈活就業者。在機制上，這一模式與之前廣西等地農村中小銀行機構曾推出的“續保貸”類似。

站在貸款人的角度，“養老貸”確實解決了想補繳、但短期籌措不到足夠資金的痛點。有機構按當地養老保險標準算了一筆賬：如果居民不補繳，每月領取養老金180.37元；按最高檔補繳，每月扣除月供後還可領取229.7元，比之前每月多了49.33元；15年貸款還清後，每月領取824.27元。相比不補繳可多領643.9元。這就不難理解為何“養老貸”對臨退休人員有如此吸引力了。

而站在地方金融機構的角度，“養老貸”或許是一次挖掘養老金融市場潛能的大膽嘗試。一方面，中小金融機構在信貸市場受限、優質信貸客户減少的形勢下，急欲尋找新的信貸突破口；另一方面，隨着我國社會老齡化程度加深、城鎮靈活就業人數增長，未來對優質養老和“養老貸”的需求也可能水漲船高。因此，地方金融機構察覺到這方面的需求和痛點，才使“養老貸”一度野蠻生長。

然而，“養老貸”同樣存在不少爭議。如貸款期限過長、貸款人抗風險能力較低，容易引發壞賬風險；依賴養老金的低收入羣體一旦遇到重大財務損失或急重病，優先劃撥養老金還貸的銀行就有攔截“救命錢”的嫌疑；萬一貸款人中途身故，可能造成債務代際傳遞，讓子女背上額外壓力。此外，在法律法規上“養老貸”也存在合規風險，不僅是個人貸款用於社保能否被視作消費，更會使部分社保福利成為金融機構的“利息”，有變相套取社保福利的嫌疑。顯然，“養老貸”仍是一款不成熟產品，在設計上存在諸多缺陷。

創新養老貸款產品不能信馬由繮。養老金作為社會普惠的重要一環，“社保+金融”要受到金融監管法規以及社會倫理的嚴格制約，更要有一個科學合理的邊界。此前一些金融機構曾推出“彩禮貸”“墓地貸”等“創新”，最終都被監管部門叫停，成了“短命貸”。

在設計養老類貸款產品時，需將合法合規置於首位，恪守“補充而非替代”的核心原則，避免陷入追求標新立異與社會轟動效應的 “偽創新” 誤區，力求凸顯設計的理性、靈活性與社會適配性，平衡好商業可持續性與社會責任履行的關係。​

第二，應嚴格限定貸款適用人羣與年齡範圍，嚴防貸款羣體無序擴散或年輕化傾向。對此，可聯動社保部門建立精準識別機制，確保“困難羣體”等真正有補繳需求的羣體獲得貸款支持，防止政策套利與貸款功能變異；明確將貸款定位於破解社保“繳費能力不足”困局，而非滿足投資增值訴求，切實彰顯金融服務普惠養老的社會功能。​

第三，建立政府與銀行的協同推進機制，避免“單邊發力”。在產品推出前應主動與有關部門溝通，推動出台貼息、風險補償等配套政策，構建多層次融資擔保體系，通過風險共擔機制降低運營風險，為產品穩健運行築牢基礎。​

第四，始終堅守普惠導向，完善科學定價機制，確保貸款資金真正用於低收入人羣補繳基礎性社保，並引入保險平衡風險因素。結合參保人年齡、健康狀況、預期養老金水平等情況，可探索建立貸款利率與貸款期限的動態調整機制，將貸款期限與養老金領取週期掛鈎。此外，還可要求同步購買保險，嚴格構建貸款代際債務“隔離機制”，通過合同條款明確債務清償邊界（如以借款人養老金或個人資產為限），降低壞賬風險的同時，防止養老債務向子女轉嫁，解除借款人的後顧之憂，實現風險與收益的精準匹配。​ ​    

第五，營造養老貸款的生態化市場環境。需加強行業自律與監管，嚴禁各類不規範操作，遏制同質化非理性競爭；引導銀行立足區域差異與客羣特點，開發差異化互補的產品，形成 “各有側重、協同服務” 的格局，讓養老貸款真正成為助力社會養老公平的有益補充。（作者是中國地方金融研究院研究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