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若初：參院選舉後，日本外交會變嗎？

7月21日，日本第27屆參議院選舉結果揭曉。執政聯盟在參議院共掌握122個議席，未過半數。由於在去年10月舉行的眾議院選舉中也未獲得過半數議席，此次參議院選舉結果也使得自民黨創下了1955年建黨以來首次在國會眾參兩院都未能取得過半數席位的尷尬紀錄。

除執政聯盟遭遇“歷史性慘敗”外，日本政治右傾保守化趨勢的進一步加劇同樣值得關注。就朝野各主要政黨格局而言，雖然自民黨失去了13個議席，但與其在政治光譜上同屬右翼保守陣營的其他政黨卻呈爆發之勢：“中間偏右”政黨國民民主黨增加13個議席；憑藉“日本第一”、復興“戰前價值觀”等極右翼口號“異軍突起”的參政黨增加13個議席；日本維新會、保守黨等右翼保守政黨也有所增加。反觀中間及左派政黨，除立憲民主黨保持議席數不變外，公明黨、日本共產黨等議席數均出現下滑。同時，由於此次參議院選舉失利是石破茂出任自民黨總裁以來繼眾議院選舉、東京都地方議會選舉後第三次在重大選舉中失敗，自民黨內部，特別是保守勢力“逼宮”石破，要求其引咎辭職的呼聲也日漸高漲。此種政壇“右升左降”趨勢的進一步深化，以及自民黨內保守勢力意欲“反攻倒算”、重新奪回主導權的動向，均會對日本未來外交政策造成影響。

本次選舉也暴露出日本當前對外政策的盲點——對美外交缺乏戰略自主性。幾乎所有政黨都沒有在競選中就日美關係提出明確的政策主張，反映出日本在對美外交上的被動處境。短期看，無論日本是否出現首相更迭、政權更迭，其最為首要且緊迫的外交議題就是日美貿易談判。這也是石破選擇繼續留任的主要理由。但此次參議院選舉失利，無疑會進一步提升談判難度。一方面，作為最先與美國政府取得聯繫並開啓談判的國家之一，日美貿易談判之所以歷經一次首腦直接對話及七輪部長級會談、歷時三個多月仍久拖未決，最主要原因是雙方在汽車和農業領域的訴求存在巨大分歧。美方的核心訴求在於通過擴大對日汽車及農產品出口減少對日貿易逆差。而這顯然觸及了日本國家利益及自民黨政黨利益的底線。對日本而言，汽車是影響其經濟數據的核心產業；對自民黨而言，農產品問題則關乎其主要票倉。因此，雙方很難達成一致。另一方面，經過參議院選舉發酵，日美貿易談判已經被愈加濃烈的民族主義情緒裹挾，從單純的經貿問題上升至關乎日本國家形象與尊嚴的外交問題、政治問題。加之執政聯盟在國會眾參兩院均已失去多數地位，未來石破對美談判政策調整，特別是在汽車、農產品等敏感領域的妥協與讓步，都可能遭到在野黨的反對與責難。這無疑又會進一步加劇日美貿易談判的複雜程度，進而影響談判進程。

長期看，此次日本參議院選舉所體現的日本政治右傾保守化呈進一步加劇態勢，或將對以下外交議題產生深遠影響。首先，日本右翼保守勢力均以修改現行憲法、推動日本成為“能戰國家”為基本政治目標。其在日本政壇的進一步壯大勢必會將日本引上積極擴軍備戰，並以此為依據提高自身國際影響力，成為所謂“全面大國”的歧路。

其次，日本右翼保守勢力都對侵略歷史持否認態度，其不僅支持首相參拜靖國神社、恢復天皇“元首”地位，更妄圖以歷史教科書為抓手，美化、否認侵略戰爭，為侵略歷史翻案。其在日本政壇影響力的進一步提升既不利於日本發展同遭受過其侵略的周邊國家間關係，也無助於改善其國際形象。最後，日本右翼保守勢力對移民問題普遍持否定態度，其認為外來移民不僅影響了日本民眾的生活質量，也不利於國家安全。其在日本政壇分量的進一步增加，無疑會對日本相關政策及民間往來造成負面影響。 

至於中日關係，雖然石破茂對華政策相較於前任岸田文雄更為務實、穩健，中日關係自2024年11月兩國領導人利馬會晤以來也總體呈現改善發展勢頭，但面對將以“跛腳首相”地位執政、黨內外右翼保守勢力進一步崛起、以及美國壓力日趨升級等現實難題，兩國關係將又一次面臨重大考驗，存在再次陷入起伏怪圈的可能性。對中國而言，日本參議院選舉結果是其內政問題，但無論未來日本國內政局將向何處去，都希望其領導人能夠站在歷史正確的一邊，站在人類進步的一邊，與中方一道共同努力全面推進中日戰略互惠關係，構建契合新時代要求的建設性、穩定的中日關係。（作者是國際關係學院國際政治系副教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