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環時深度】美國大搞“交易外交”，影響幾何？

【環球時報綜合報道】編者的話： 美國總統特朗普近期提名其鐵桿粉絲、親以色列網紅亞當斯擔任美國駐馬來西亞大使，在這個以穆斯林為主要人口的國家引發強烈反對。亞當斯不僅缺乏外交經驗，其反巴勒斯坦言論也極具爭議性，而他並非唯一被批不合適的美國大使人選。實際上，美國很多總統在任命大使的過程中“交易性”都很強，用大使職位回饋金主。然而，特朗普政府引發的爭議尤其大，這不僅是因為這位美國總統將其親屬任命為駐外大使，還因為其在國務院進行大規模裁員並對該機構進行重組。有分析認為，這兩點都與本屆美國政府的“交易性”特點有關。

“馬來西亞不是美政治傀儡的試驗場”

“特朗普提名的美國駐馬來西亞大使亞當斯是誰？”據馬來西亞《馬來郵報》等媒體報道，1985年出生於澳大利亞的亞當斯曾是澳自由黨成員，他於2012年移民美國並在9年後獲得美國國籍。亞當斯是“讓美國再次偉大”（MAGA）運動以及特朗普的堅定支持者，並自詡“阿爾法男”。新加坡《聯合早報》表示，所謂“阿爾法男”是指在羣體中游刃有餘、一切盡在掌握之中的“老大型”男性。

亞當斯沒有外交經驗，經常發表政治評論並參加支持特朗普的集會，對自由派政策和人士更是口誅筆伐。他近期之所以在馬來西亞引發強烈批評，主要是因為其對巴勒斯坦和以色列的立場。《馬來西亞星報》等媒體稱，亞當斯曾向美國一家餐館施壓，要求該餐館解僱一名女服務員，僅僅是因為她戴着“解放巴勒斯坦”的徽章。2024年，亞當斯在社交媒體上分享的一篇帖子中説：“如果你不與以色列站在一起，你就是與恐怖分子站在一起！”馬來西亞人口以穆斯林為主，是巴勒斯坦的堅定支持者，與以色列沒有建立外交關係。

在被特朗普提名後，亞當斯表達了自己對這位美國總統的感謝，並表示他期待與馬來西亞政府合作。然而，馬來西亞多個政黨及其國會議員以及公眾都在向政府施壓，要求拒絕亞當斯出任美駐馬大使。據《馬來郵報》7月15日報道，該國交通部長陸兆福表示，其所在的民主行動黨將很快加入其他希望聯盟成員來表達他們的擔憂。除了民主行動黨，希望聯盟還包括人民公正黨和國家誠信黨，後兩黨最近都對亞當斯獲得提名錶示譴責，稱這是對馬來西亞國家尊嚴的“侮辱”。2022年，希望聯盟同國民陣線、東馬主要政黨組成聯合政府上台執政。

馬來西亞總理安瓦爾所屬的人民公正黨青年團一名負責人批評説，亞當斯是“猶太復國主義支持者”、歧視巴勒斯坦人民的種族主義者、極端右翼分子，堅信白人至上，並且反對女性權益，“這些立場與馬來西亞的核心價值觀背道而馳。我們無法接受一個肩負促進兩國關係使命的大使持有如此極端的觀點”。來自土著團結黨的馬來西亞前外長賽夫丁表示，即使亞當斯與特朗普關係密切，馬方也不能因此在國家原則上妥協。國家誠信黨成員穆薩布直言，馬來西亞“不是美政治傀儡的試驗場”，亞當斯在社交媒體上的言論充滿了仇恨、種族主義和恐伊斯蘭情緒，對建立成熟的馬美雙邊關係沒有好處。來自馬來西亞伊斯蘭教黨的官員也表示，政府應該對亞當斯的提名採取堅定而明確的反對立場。

7月18日，希望聯盟青年團組織數十名示威者，在美國駐馬大使館附近舉行和平抗議。他們呼籲美國政府撤回對亞當斯的大使提名，轉而考慮“更專業、更温和、更重視東南亞地區穩定的人選”。有匿名馬來西亞人士對《環球時報》駐該國特約記者表示，特朗普提名亞當斯擔任美駐馬大使，反映出美國沒有給予馬來西亞足夠重視。令人擔憂的是，如果亞當斯真的成功上任並在馬來西亞引發或者放大反穆斯林的聲音，可能會對馬來西亞國內的種族以及宗教和諧帶來負面影響，尤其是在穆斯林與非穆斯林羣體之間製造不必要的緊張甚至對立。

《衞報》等媒體表示，亞當斯需要首先通過美國國會參議院的提名確認聽證會，才可能成為駐馬來西亞大使。《維也納外交關係公約》賦予東道國拒絕其他國家大使赴任的權力。馬來西亞拉曼大學學者劉惟誠對新加坡《聯合早報》説，根據馬來西亞的傳統外交風格，政府一般不會拒絕外國的外交使節任命。不過，目前情況特殊，馬來西亞政府應該會從兩個方面考量是否接受這項任命：一是會不會影響馬來西亞與美國的關税談判；二是會否影響區域關係。馬來西亞外長穆罕默德·哈山7月21日在國會表示，因為還沒有收到美國派遣亞當斯擔任駐馬來西亞大使的通報，因此還不能對此做出回應。馬來西亞總理安瓦爾稱，政府一定會考慮公眾意見，同時維護與美國之間的良好關係。

三到四成大使職位被授予金主或親信

亞當斯並非本屆美國政府提名駐外大使中唯一一個遭受詬病的。據美國廣播公司（ABC）報道，截至5月13日，特朗普已提名或者已經確認將擔任外交職務的有50多人，包括其大女兒的公公查爾斯·庫什納、長子的前未婚妻吉爾福伊爾，以及多名共和黨金主。

這些人中只有少數人有外交背景或外事工作經驗，不少人還深陷醜聞。例如擔任美國常駐北約代表的惠特克，曾在特朗普第一任期內擔任代理司法部長，他擁有的是司法而非軍事背景。擔任美國駐法國大使的庫什納，曾於2004年承認犯下與非法競選捐款和逃税有關的18項罪行，特朗普在其第一任期結束前赦免了他的這位親家公。吉爾福伊爾是福克斯新聞前主持人，已經獲准出任美國駐希臘大使。此前被特朗普提名為駐比利時大使的懷特是紐約無畏號海空暨太空博物館的前館長，因涉嫌參與非法的有償養老基金項目而支付了100萬美元的和解金，他否認自己有不當行為。上述50多人中，38人向與特朗普有關的政治實體捐款或幫助其籌集資金，相關金額至少有4600萬美元。

“自建國以來，從托馬斯·傑斐遜和本傑明·富蘭克林等開國元勳擔任首批美國駐外大使開始，大使都與總統關係密切。”曾擔任美國駐瑞士大使的麥克馬倫對ABC這樣説。美國《國會山報》報道稱，很多美國總統都把大約30%到40%的大使職位授予了政治任命的人，他們通常是財力雄厚的競選捐助者，沒有外交經驗，不會説駐在國的語言，甚至可能沒有去過這些國家。很多人還在國外引發不少問題，從自身行為不端到引發外交關係惡化，從管理不善到被控職場欺凌等。雖然被任命的美國大使可以進行政治捐款，但是“水門事件”之後，美國出台法規禁止總統因為政治捐款而提名大使，還為大使職位設定了最低能力標準。不過，這並沒有阻止兩黨繼續通過大使職位獎勵金主和籌款人。

據英國《衞報》等媒體報道，2014年，時任美國總統奧巴馬提名楚尼斯擔任美國駐挪威大使，但在其提名確認聽證會上，這名律師顯示出對挪威及其政治制度的無知。最後，他自己放棄了上述提名。然而，楚尼斯繼續向民主黨委員會捐款數十萬美元，在拜登當選總統後，這位民主黨金主被任命為美國駐希臘大使。

外交學院教授李海東對《環球時報》記者表示，美國政治任命大使的做法體現了其“政治分肥”傳統。美國由於自身實力強大，對業餘大使的表現並不擔憂，認為即使他們沒有外交技巧和智慧，只要能傳達總統意圖即可。這反映了美國在外交方面的傲慢心態。在非危機狀態下，這種任命對美國影響較小，但在面臨內外部危機時，重要大使職位的不當任命可能會對美國造成較大傷害。

國務院“大洗牌”，美外交更具區域性特色

7月11日，美國務院開始大規模裁員，首批將解僱1350多人，包括246名外事人員。此次裁員是美國務院今年4月啓動的重組改革的一部分。在國內工作的大約1.8萬名美國國務院員工中，將有近3000人離職。

據路透社等媒體報道，今年2月，特朗普發佈了一項改革外交部門的行政命令，明確指示國務卿魯比奧“確保忠實有效地執行總統的外交政策議程”。魯比奧稱，美國國務院的規模和開支在過去15年飆漲，有必要精簡、重組，讓其更符合特朗普的“美國優先”議程。

美國哥倫比亞廣播公司、《華盛頓郵報》等媒體稱，遭到裁員的部門包括領事事務局、東亞和太平洋事務局下屬的多邊事務辦公室等，一些負責處理俄羅斯和東歐簽證欺詐以及洗錢的專家也被解僱。美國有線電視新聞網（CNN）等媒體此前還援引其獲得的國務院內部文件稱，白宮正在考慮對美國在海外的外交存在進行重大改革，計劃關閉27個海外使領館，涉及歐亞非等多個地區的國家。

澳大利亞洛伊國際政策研究所稱，有效的外交意味要推行漸進主義、進行妥協，並接受一些問題只能被部分解決的事實。這需要專業技能，還要有長期行動，而特朗普政府的外交特點主要體現為交易主義，希望能獲得問題的快速解決方案。美媒普遍認為，本屆美國政府推行“交易外交”，認為從領土到技術再到礦產，一切皆可談，而促成交易的手段就是“胡蘿蔔加大棒”政策。《紐約時報》稱，國務院大裁員將使美國此前在國際上注重的“民主”“人權”等事務的重要性降低，而美國的外交將更側重於白宮認為可以進行交易的國家利益。美國《外交政策》雜誌認為，特朗普對於庫什納的提名，以及任命二女兒蒂芙尼的公公佈洛斯為他的中東顧問，也體現了這位美國總統傾向於交易的特點。一些國家為拉近與美國政府的距離，注資特朗普親屬的企業，而這被視為對美國總統核心圈子成員的投資。

中國國際問題研究院美國所副所長張騰軍在接受《環球時報》記者採訪時表示，從美國國務院提交的相關文件看，該機構的重組旨在優化角色歸併、加強前線使領館的區域功能等。此外，美國被曝計劃在一些地區削減外交人員、關閉使領館，而在其他地區如亞太持續加大投入，進行全球調整佈局。這對美國外交而言是更加聚焦、更具區域性特色而非全球出擊。李海東稱，這些變化表明特朗普政府的外交具有顛覆性和變革性，但其“美國優先”理念能持續多久仍需觀察。如果民主黨在未來的選舉週期中佔優勢，特朗普的外交遺產可能被顛覆回去，美國外交正進入不確定性和搖擺性很強的階段，讓人感到華盛頓難以被信任，這必然會損害其國際形象。

美國國務院大裁員引發了混亂和破壞，一些部門的日常運營被打斷。有美國國務院官員稱，幾個“關鍵辦公室”遭裁員加劇了美國國家安全面臨的重大風險。美國外交人員協會認為，這可能嚴重削弱美國在當前地緣政治關鍵時刻的外交能力。還有人認為，這將削弱美國的全球影響力。

【環球時報駐馬來西亞、美國特約記者 餘榮雄 戴潤芝 環球時報記者 李萌 環球時報特約記者 王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