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榴花開 籽籽同心丨邊境線上的“活界碑”——記八旬戍邊老人魏德友擇一事終一生的忠誠守望
在新疆塔城地區薩爾布拉克草原的無人區,一條用雙腳丈量的邊境線蜿蜒至天際。這裏是中哈邊境,冬季風雪肆虐,夏日蚊蟲成羣,卻有一位老人執着地用腳步勾勒着國土的輪廓——85歲的魏德友,用半個多世紀的堅守詮釋了“移動的界碑”的份量。

魏德友和魏萍 龍坤瀾 攝
“這裏有我,領土一寸不會少”
1964年,24歲的魏德友響應國家號召,魏德友從北京軍區轉業來到薩爾布拉克草原,成為一名軍墾戰士,開始了戍邊生涯。沒有豪言壯語,只有一句樸實的承諾:“黨和國家讓我守邊,我就釘在這裏。”這一釘,就是60年。
薩爾布拉克在哈薩克語中意為“黃水泉”,嚴酷的自然環境給戍邊生活刻下深深的烙印。住的是地窩子,喝的是苦鹹水,冬季零下40度的寒風中,魏德友和妻子劉景好經常凍得“衣服能豎着立在地上”。

魏德友愛國主義教育基地 龍坤瀾 攝
1987年那個暴風雪的夜晚,成為老兩口最痛苦的記憶。迷路的魏德友在風雪中掙扎5小時後,被邊防戰士抬回家時已凍成"冰人"。心疼丈夫的劉景好剛想埋怨,看見他凍裂的嘴唇又忍不住落淚。這樣的艱險,在六十年戍邊路上數不勝數——與狼羣搏鬥、騎馬跌落致腰椎骨折、遭遇沙塵暴……但最讓夫妻倆痛心的,是連續兩次在冰雪消融後才收到父母病逝的電報。
他與妻子劉景好在土坯房裏安家,放牧巡邊成為生活的全部。巡邊路上,他遭遇過暴風雪迷路、狼羣突襲,攔下過數萬頭越界牲畜,勸返千餘名臨界人員。20多萬公里的徒步里程,相當於繞赤道5圈,卻從未讓一起涉外事件發生。

龍坤瀾 攝
巡邊“四件寶”與一場遲到20年的入黨儀式
在魏德友事蹟展覽館裏,鏽蝕的舊水壺、“聽壞了”的收音機、一架望遠鏡和一跟牧羊鞭靜靜陳列。這些“老夥計”陪他熬過缺水斷糧的日夜,收音機裏斷續的國歌聲是他唯一的精神慰藉。魏德友説:“收音機能讓我們老兩口瞭解外面的世界,及時聽到黨的聲音,瞭解國家政策,也能排解我們的鄉愁。”1964年巡邊守邊至今,他整整“聽壞”了50多部收音機。
魏德友出生在革命老區山東沂蒙。抗日戰爭時期,魏德友的父親曾參加“支援八路軍前線勞工”隊伍,母親為八路軍做軍鞋、烙煎餅。解放戰爭時期,父親主動把堂屋騰出來給解放軍當電訊室。受“沂蒙精神”薰陶和紅色家風的涵養,他從小就立志當解放軍,跟黨走、報效祖國。1983年,這個在邊境線上堅持多次遞交入黨申請的老人,終於如願佩戴上了黨徽。儀式上,魏德友淚落衣襟:“這輩子,值了!”,從入黨第一天開始,魏德友從未因路途遠等困難少交過一次黨費。
信仰的光芒照亮了傳承之路,魏德友的誓言再添動人續篇——二女兒魏萍在父親感召下,2017年放棄城市工作迴歸草原,成為新一代護邊員。“父親總説‘守邊不是選擇題,是必答題’。”如今她每日往返30公里放牧巡邊,連鐵絲網的每處破損都熟稔於心。
魏萍回憶道:“剛回來時,沒有水、沒有電,也沒有路,直到2018年我們家才有電器可以用”,“環境也是非常的惡劣,有一次在山頭上,狂風將我吹倒,颳起的石子把我的臉擦破了,特別特別疼,”在如此艱苦的條件下,她一直將父親説的“邊境無小事”作為自己的信條,一如父親的誠信和堅守。

魏萍在接受採訪 龍坤瀾 攝
永不熄滅的戍邊火炬
如今,魏德友戍邊事蹟展覽館已成為紅色教育基地。序廳裏鐫刻着老人手印的“中國地圖”前,來訪者常長久駐足——那雙佈滿老繭的手,曾一次次撫平界碑上的風霜。
在無人機巡邊、電子圍欄普及的今天,魏德友的“徒步丈量”顯得如此“原始”,卻讓“國土”二字有了最具體的温度。這份擇一事終一生的赤誠,正是時代呼喚的精神座標。
在魏德友裂縫縱橫的手掌上,能看到邊境線四季的風霜。當他説“我是祖國的人形界碑”時,身後展覽館的國旗正獵獵作響。這份堅守,讓“國土”二字在戈壁深處有了最具體的模樣。

魏德友和魏萍 龍坤瀾 攝
夕陽西沉,魏德友蹣跚的身影又一次融入國境線的暮色裏。當問及堅守的意義,他指向草原盡頭:“你看,咱們的國旗飄得多直。”風過處,芨芨草低伏又挺起,如同這片土地上生生不息的忠誠。
中國日報記者毛衞華|龍坤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