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本老人奔走16年,還原出一位中國英雄的一生!
今年4月,位於黑龍江哈爾濱的東北烈士紀念館收到一份中文、日文混合的文字材料,材料最核心部分是關於一位名叫劉芳生的青年在日偽統治時期突然失蹤的相關調查。
整理材料的是一位76歲的日本老人,名叫長谷川清司,從2010年至今16年間,他多次往返於中日兩國之間,希望能還原劉芳生的生活軌跡,更希望找到殺害他的真兇。劉芳生是誰?這背後又有怎樣的故事?
為尋找歷史真相
60歲日本老人來到中國學習
當年,長谷川在大學學習歷史專業,其間對漢語產生了濃厚的興趣,畢業後他利用業餘時間開始學習漢語。從哈爾濱遠嫁到日本的劉書卿是長谷川的漢語老師,而劉芳生正是劉書卿的二哥。
日前,長谷川來到哈爾濱,想將自己最新整理的關於劉芳生的補充材料送給東北烈士紀念館,供館內研究。“這是劉芳生的兩張照片,是我到她(劉老師)家裏時拍的。”

二哥的失蹤,一直是劉書卿的心結,2001年,她帶着遺憾離世。為了彌補老師生前的遺憾,也為了解那段歷史,2009年,60歲的長谷川報考了哈爾濱師範大學國際教育學院漢語班。

得知長谷川要到哈爾濱學習,劉書卿的女兒便委託他幫助調查舅舅劉芳生當年被捕的真實情況,並把劉書卿生前的回憶錄交給他。
*劉書卿回憶錄裏提到,*1937年5月30日,二哥劉芳生突然失蹤,一去不回。15年後,他們偶然得知,早在1937年7月,劉芳生就已經離開人世,死於偽滿警特之手。

劉芳生因何被捕,又是怎樣離世的?網絡上、圖書館、資料庫……在哈爾濱學習之餘,長谷川開始在他能想到、找到的所有地方尋找有關劉芳生的消息。2010年2月的一天,長谷川突然在一篇學術文章中看到劉芳生三個字。文章出處是黑龍江省社科院出版的《日軍暴行錄》。

“由於叛徒的出賣,原哈爾濱法政大學的畢業生、中共產黨員於維範和劉芳生(聲)。”雖然只是短短的一句話,卻讓長谷川很興奮,他覺得至少弄清楚了劉芳生當年被捕的原因。那麼,被捕後劉芳生被關押在哪裏?又是如何被殺害的?長谷川想知道更多的細節。
位於哈爾濱一曼街的東北烈士紀念館是偽滿洲國哈爾濱警察廳遺址,在哈爾濱留學期間,長谷川多次來這裏參觀。有一天,在《偽滿洲國哈爾濱警察廳遺址及罪惡展》中,他突然看到了和劉芳生一同被捕的於維範的相關情況,推斷這裏可能就是劉芳生當年被捕後被關押地點。
16年跨國尋找
劉芳生的生平逐漸清晰
2010年8月,長谷川帶着這些線索回到了日本。回國後,他一邊梳理線索,一邊繼續尋找真相。十多年來,長谷川又多次來到哈爾濱實地走訪,每有一點新的發現,長谷川都會及時記錄下來。如今,他已經把劉芳生學習、工作的足跡基本梳理清晰,並手繪了他的活動地圖。

越是瞭解劉芳生,長谷川就越想知道殺害他的兇手。劉書卿的回憶錄裏提到,當時負責抓捕行動的偽滿哈爾濱警察廳特高課課長,姓名不詳。長谷川在日本尋找歷史真相的過程中,偶然看到中國作家關沫南先生的著作《憶哈爾濱左翼文學事件》中有相關內容,“百分之九十確信,殺害劉芳生的就是特高課課長泉屋利吉。”

長谷川猜測,負責特務工作的泉屋利吉也許與“日露協會學校”有關係。上世紀20年代,日本為防備俄國在哈爾濱設立了“日露協會學校”,實則是一所名副其實的間諜學校。
他輾轉聯繫到一位畢業生,瞭解到泉屋利吉在日本戰敗後順利回國,並搖身成為教育家。長谷川無法用中文表達自己的感受,於是用日文寫下:他們非但不謝罪、不反省,反而戴上“和平”的假面具,裝作若無其事,彷彿從未做過那些事一般。我們必須徹底揭露,將真相公之於眾。

“這回百分之百確認了!”
他將一個完整的劉芳生展現給世人
此次到中國,長谷川表示,材料中有一些內容只是推斷,沒有確切的資料可以佐證,這是他最大的遺憾。在黑龍江省檔案館,查找劉芳生、劉世政(劉芳生本名)、法政大學等關鍵詞後,他終於找到了與劉芳生相關的資料。
據檔案館工作人員介紹,哈爾濱法政大學在1934年時就有黨支部,1935年法大解散後,偽哈爾濱警察廳特務科對法大學生行蹤仍特別注意,相繼逮捕原法大學生和私立大陸學院教員於維範、大北新報記者劉芳生等。對他們進行嚴刑拷問,活活把他們打死為止。
這時,長谷川拿出筆和紙,把檔案內容一個字一個字記錄下來,有一種如釋重負的輕鬆,他終於能把一個完整的劉芳生展現給世人了。“很高興,可以向兩位老師報告了,這回百分之百確認了!”

劉芳生(聲)原名劉世政,1914年生於黑龍江省海倫縣,精通日語和俄語,畢業於哈爾濱法政大學,在校期間參加黨的地下活動。畢業後曾在哈爾濱私立大陸學院擔任校務助理,1936年到大北新報社擔任記者。1937年5月30日,在“四·一五”大逮捕中被捕,被殺害。
從檔案館離開的兩天後,長谷川先生踏上了歸程。臨別前,他寫下幾個字:學習、學習、再學習,努力、努力、再努力。這或許正是他一路尋找的寫照。
因為尋找,一個家族的記憶拼圖終於完整,當下的生活才顯得更彌足珍貴。而尋找的意義,正是讓真相不被掩蓋,悲劇不再重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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總枱記者/楊洋 邵衝 劉宇涵 張耿生 吳亦農 張安 穆冠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