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環球時報》專訪電影《東極島》領銜主演朱一龍:“這是對被遮蔽歷史的一次打撈”
作者:牛小曼 邵群玉
【環球時報記者 牛小曼 環球時報特約記者 邵羣玉】8月8日,電影《東極島》上映。該片取材自中國漁民在抗戰期間營救英軍戰俘的真實歷史事件,面對日軍暴行和不斷下沉的“里斯本丸”巨輪,東極島漁民為落難英軍打開了一條生路。《東極島》由管虎、費振翔共同執導,梁靜任出品人及總製片人,朱一龍、吳磊、倪妮領銜主演。近日,朱一龍接受《環球時報》專訪,直言這段歷史和電影的工業化水平對他極具吸引力。為了演好阿贔這個有野性、有血性的人物,他挑戰自由潛水極限訓練,每天去實地勘景……朱一龍告訴記者,“我真的喜歡拍電影、跟自己對話,不斷探索自己和角色的連接,打碎再重組。”對於中國電影的國際化表達,他認為需要多元化的類型,“讓國外看到中國當下的電影人,我們在思考什麼、在做什麼。”

“站在島上那一刻,我就是他”
*環球時報:*參演《東極島》的原因?希望傳遞給觀眾什麼?
*朱一龍:*有兩方面的原因。首先純粹從電影角度出發,這樣的工業電影創作難度非常大,這種需要挑戰未知和探索表演方式的作品,對我來説是一次挑戰。另一方面是它的意義,它背後是真實歷史事件,我覺得這是對被遮蔽歷史的一次打撈。大家可以看到,我們電影的slogan(口號)是“每一箇中國人,都可以是英雄”。中國正是因為有這樣的人民,我們國家才會有這麼悠久的歷史,每次都能重生強大。走到現在,我們要自強。
*環球時報:*漁民阿贔是一個怎樣的人物?你是怎麼走進角色的?
*朱一龍:*説實話,一開始我猶豫過,但決定接受這個挑戰之後,我首先做的是從外形上貼近阿贔,塑形、曬黑……同時看劇本,去理解他是個什麼樣的人。真正讓我覺得“我就是他”了,還是站在“東極島”上那一刻。當時我們每天去勘景,步行爬到山頂,一遍遍走過那些路,然後站在山頂眺望海面和遠方。我記得有一天,費導(導演費振翔)指給我們看“里斯本丸”號沉沒的方向,突然之間我沉浸了,那種歷史感一下落到了身上。
我是能跟阿贔產生共情的,我認同他身上的不完美。虎哥(導演管虎)跟我聊阿贔時説過兩個關鍵詞:野性和血性,我認為這是一直貫穿在他身上的。他在影片前半段的處事方式看似圓滑,是因為他希望帶着弟弟在亂世中好好活下去。他不是一個天生的英雄或所謂的大人物,他會恐懼、會掙扎,甚至想過躲起來。但當他經歷了日軍登島屠村、弟弟在船上和日軍指揮官同歸於盡,以及打開船艙看到全是英軍屍體的慘狀後,他突然意識到,逃避解決不了問題,如果忍讓無法帶來安全、保護不了身邊的人,他就需要抗爭。於是他爆發了,就像去哨所殺日本兵那場戲,它不是那種傳統意義上的動作戲——阿贔彷彿一頭雄獅去撕咬敵人的喉嚨,用最原始、最乾脆利落的方式表達了他的憤怒。

*環球時報:*如何理解阿贔對弟弟阿蕩和阿花的感情?
*朱一龍:*阿贔和阿蕩(吳磊飾)是被撿回來的孩子。阿贔能跟弟弟在惡劣的環境中相依為命、長大成人,能跟阿花(倪妮飾)惺惺相惜走到一起,是因為他心中一直懷揣着愛。他對弟弟和阿花的感情,都是支撐他活下去的力量。他對生活充滿嚮往和希望,即便他對外面的世界一無所知,但始終期望帶着弟弟和愛人走出去,尋找喜歡的地方和想要的生活。
*環球時報:*影片中涉及大量水下戲份,有哪些水下生存技巧?
*朱一龍:*這次挑戰的,是沒有任何輔助設備、全憑自己肢體的自由潛水,跟《消失的她》時帶裝備潛水完全不同。水下生存的技巧源自前期的大量訓練,學習如何呼吸、排解耳壓和解放肢體,建立起能夠掌控好身體的自信。如果在拍攝時還要分心去顧及安全、琢磨動作,表演必需的鬆弛感就會消失,所以基礎一定要打牢。訓練過程其實挺有意思的,我跟磊磊(吳磊)在9米深的水裏還玩過石頭剪刀布,這是教練在教我們“找樂子”,讓我們在相對輕鬆的狀態下,逐漸提升能力。
讓多元類型的中國電影走向世界
*環球時報:*這次與主創們的合作感受如何?對舟山東極鎮留下了哪些印象?
*朱一龍:*我特別享受跟他們合作的過程,大家都是很優秀的演員。每個人來到現場時就是角色本身,而且導演和劇組為我們提供了實景,一切都是最真實的。大家不用刻意設計和表演,把自己聽到看到感受到的,真實展現出來就好了。當地人民非常質樸、好客、善良。大家都很包容,也特別樂意配合。
環球時報:《東極島》即將在全球多個國家和地區上映(澳大利亞、新西蘭、北美和英國),希望海外觀眾看到什麼?
*朱一龍:*我相信人性是共通的。我們講述的故事有地域性、有文化性,我們的故事發生在中國東極島,一個離他們很遠的地方。但當人在極端處境下,人性能好到哪一步?漁民們深信“海上落難人必救”,在陷入救人和自保的兩難時,我們最終選擇去拯救他人,哪怕是不同膚色的人——我認為這種超越性的力量,足以得到全世界觀眾的共情。我希望通過電影讓大家真正瞭解中國人,感受到我們中國人的善意、仁義,以及對於和平的嚮往。
*環球時報:*從《河邊的錯誤》到《東極島》,如何看中國電影走向世界?
朱一龍:《河邊的錯誤》和《東極島》是完全不同的兩種類型——前者是作者電影,後者則是工業電影。我們需要這些多元類型的中國電影走向世界,向世界展現不同的創作成績與思考。我參加過一些國外電影節,去感受、去溝通、去交流。説實話,我覺得國外對中國電影的認知和判斷依舊有刻板印象,正因如此,才更要把《東極島》這樣的大型工業電影,以及一些年輕導演創作的、藴含對當下思考的作品帶給他們。讓國外看到中國當下的電影人,我們在思考什麼、在做什麼,我們的工業化能做到什麼程度。
“我不是成熟的演員”
*環球時報:*現階段選角是否有偏好?角色之間有沒有某種共性?
*朱一龍:*其實我不會連着拍相同類型的角色。因為完成一個角色後,很難馬上找到新的創作靈感去演繹另一個類似的人物。所以在選擇上,我更傾向於差異性強的角色。我真的喜歡拍電影,也喜歡看電影,希望自己能夠在各種類型的作品裏,用不同的表演方式呈現不同的人物。我覺得演員很多時候是在跟自己對話和交流,不斷探索自己。你不可能塑造一個跟自己沒有關係的人,他(角色)一定是你挖掘了身體的某一部分,與自己產生某種連接之後,才有可能飾演的。所以要不斷地跟自己探討,然後不斷地打碎自己,重組,再打碎。
*環球時報:*入行近20年,如何看待演員的“沉寂期”?什麼時候覺得自己成熟了?
*朱一龍:*19年了(笑)。對我個人來説,現在回想“沉寂”,其實特別有用。在那個時期,我不斷沉澱、試錯,不斷在各種影視劇——沒有那麼多被大家看到的作品裏面提升自己,去積累經驗,才有了後面在某一個作品當中,自己積攢的經驗能夠展現和爆發,得到觀眾的認可。我到現在都不認為自己是個成熟的演員,每一次面對新角色和新劇本的時候,都會非常忐忑。因為我沒有辦法依照經驗主義去塑造角色,每一個人物對我來説都是嶄新的,是一次全新的挑戰。
*環球時報:*獲得各種獎項,對你個人帶來哪些影響?
*朱一龍:*説實話,是讓我更放鬆了。以前在沒有得到認可的時候,説着“不要證明自己”,但潛意識裏總有一些“企圖心”,演角色都不自覺地帶着證明的勁兒。現在反而自己會更放鬆,把自己完全交給角色,雜念更少,更純粹、更鬆弛了。我希望通過不同的視角,不斷地去學習電影,去了解電影,跟不同崗位的電影人接觸,讓我對電影的看待能更多元化,視角更寬闊一些。
*環球時報:*現階段怎麼平衡工作和生活?
*朱一龍:*就像我剛剛提到的,每次成為一個角色都需要長時間的準備。其實在大家看不到的地方,也需要花時間調整,慢慢回到自己認知裏那個“我”的樣子。我沒有辦法從一個角色跳到另一個角色,必須先找回自己。所以在生活當中,我在找自己。我總覺得自己挺“懶”,每天生活處於一個比較省電、放鬆的狀態,想辦法讓自己鬆弛下來,打開感官去感受世界。沒有出現在鏡頭前,不代表我沒有出去,我也會去過我覺得正常的生活。
*環球時報:*想對一路陪伴你的人説什麼?
*朱一龍:*真的感謝大家。因為拍電影需要長時間準備,不會像以前那樣頻繁出現在鏡頭前,還有回到自己的時間和過程可能有點艱難。我儘量每次讓自己恢復到原來的狀態,再跟大家見面。感謝你們的陪伴,希望更多人看到我的電影。我也會每次都鉚足全力,拍出好電影給大家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