治水興水看新疆丨甜水如許念斯人
石榴雲/新疆日報記者 謝慧變
“您還記得來水那一天的具體日期嗎?”
“5月11日!”
8月8日,“治水興水看新疆”主題採訪團走進伽師縣居仁鎮開旦木加依村。面對記者提問,60歲的艾尼玩爾·熱依木剛要開口,身後的村委會副主任木拉迪力江·麥合木提已搶着回答。這位30多歲的漢子眼裏閃着光,聲音激動難抑:“那天打開水龍頭,我捧着水喝了一大口,甜的!”
2020年5月11日,這個日子深深刻在46萬伽師人心裏——慕士塔格峯的冰川雪水沿着112公里輸水管線,第一次流進千家萬户。苦鹹水的記憶有多深,甘甜水湧出的那一刻就有多歡騰。人們圍着水龍頭歡呼雀躍,喜極而泣。這流淌的甜水,是苦澀歲月的終點,更是幸福生活的起點。

8月8日,伽師縣江巴孜鄉開旦木加依村村民在一起喝茶。石榴雲/新疆日報記者 謝慧變攝
舌尖上的苦澀烙印
“現在的娃娃們哪見過澇壩水喲。”在居仁鎮的老村址旁,艾尼玩爾指着眼前平整的土地——那裏曾是村裏的澇壩。他蹲下身,用手掌比劃着:“夏天積雨水,冬天結薄冰,漂着草葉、泥沙。趕上枯水期,連牛羊糞便都混在裏面。挑回來的水得篩三遍,沉澱大半天,上面那點水才勉強能喝。”
20世紀90年代前,伽師縣缺乏可靠的水井和自來水系統,星羅棋佈的露天澇壩是各族羣眾賴以生存的水源。這些散佈在村外低窪處的“泥水缸”,蓄積着雨水、河渠水和冰雪融水,維繫着生計。
木拉迪力江回憶:“有一年冬天,媽媽病倒,打水的擔子落在我肩上。”他頓了頓接着説,就靠兩隻手提桶,他深一腳淺一腳來回打水兩個多小時,胳膊疼了一星期。更心酸的是,千辛萬苦打回的水渾濁不堪,無法立刻解渴,只能等待沉澱燒開。
艾尼玩爾記得,那時村裏姑娘嫁人,頭一句就問“你們那兒水好不好”。

伽師縣飲水思源展示館裏面展示着伽師縣村民曾經用來取水的工具。石榴雲/新疆日報記者 謝慧變攝
伽師縣飲水思源展館裏,磨亮的扁擔、厚重的粗瓷水缸已成“文物”。牆上的影像裏,那些因長期飲用高氟、高砷苦鹹水而導致氟骨症、砷中毒的村民,他們扭曲的關節、痛苦的面容,無聲訴説着“水困”年代的錐心之痛。苦澀的澇壩水,不僅侵蝕健康,更如無形枷鎖,禁錮着伽師人的希望與發展。
引水破局的生命之戰
“要讓伽師人喝上甜水,就得向雪山借水!”伽師縣水利局原局長劉虎的誓言斬釘截鐵。
從小喝澇壩水長大的他,深知鄉親們的渴望。彼時伽師雖經“防病改水”工程初步緩解用水難,但地處南天山柯坪地震斷裂帶,地下水硫酸鹽、氟化物嚴重超標,新井水質往往兩三年內惡化,飲水危機如利劍高懸。
“引慕士塔格峯的冰川雪水入伽師!”這個構想大膽而艱難——需跨越112公里戈壁荒漠,在地質複雜的山區鋪設“生命線”。
站在伽師縣總水廠V型濾池旁,現任伽師縣水利局局長馬木提江·阿布都克力木指着設備,充滿敬意:“當時沒人敢想——建809萬立方米蓄水池,鋪設279公里干支管穿越戈壁溝壑,改造1548公里村內管線……簡直是天方夜譚!可劉虎局長帶領我們一寸一寸‘啃’。”
2019年5月工程開工時,劉虎已被肺癌折磨兩年多。他像鉚釘般釘在工地:白天,頂風沙烈日,帶技術員勘探測量,確保管道能托起雪山清泉;深夜,辦公室燈光下,止痛藥瓶與圖紙並排。
2020年初疫情來襲,工程停擺。劉虎駐守水廠督戰,拖着病軀協調物資人員,5個月未去複查,他總説“等水通了就去”。通水,成為他燃燒生命也要兑現的承諾。
2020年5月11日,清冽的水首次湧入伽師百姓家,而那個拼盡全力的身影,卻倒在了病牀上。“此生無憾”——這四字遺言,如滾燙烙印,鐫刻下共產黨人的初心和使命。
流淌幸福的甜水謠
“快嚐嚐,我自家院裏長的!”在開旦木加依村,村民麥合木提·艾爾西託着果盤熱情地招呼記者。
他笑着指向澆花的水管:“洗菜洗手的水都滋養它們了。果子喝的也是甜水,能不甜?”話音未落,12歲的女兒熱依拉·艾力跑進院子,抓起碗擰開水龍頭,“咕咚咕咚”喝下幾大口。“慕士塔格峯的雪水,甜絲絲的!”她抹着嘴,笑容燦爛。
這一幕,已經成為伽師城鄉温暖的日常。
院中小桌上,茶杯裏盛着金黃透亮的茶。“以前燒水放半塊磚茶,只為蓋住苦鹹味。現在一小撮茶葉就滿院香。”麥合木提感慨。這茶香,是生活品質的見證。
伽師縣投資17.49億元實施城鄉飲水安全工程後,水質、水量、用水方便程度、供水保證率四項指標全面達標,“一户多龍頭”終結了靠濃茶遮味、沉澱濾渣的歲月。
清水來之不易,守護責任更重。在調度中心,馬木提江指着監測屏説:“我們建立了水質定期監測工作機制,從源頭到水龍頭全程把控,確保每一滴水安全放心。唯有如此,才不負前人艱辛。”
這份甘甜,滋養着代代心靈。麥合木提常教導女兒:“龍頭一擰,就有清甜雪水,但絕不能忘水來之不易。要珍惜,更要感恩。”
採訪結束,採訪團穿行在伽師煥新的土地上。從澇壩水的苦澀,到冰川水的清甜,46萬伽師人用流淌的幸福,寫下最動人的“苦盡甘來”故事。
這清泉,正載着希望與感恩,奔向更甜美的未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