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條河的濁清十年

編者按：

2015年，南方報業聯合廣東省人大環資委等權威部門推出《跨界治水AB面》報道，對包括練江在內的廣東多條跨界河流進行明察暗訪。經過多年整治，練江已實現水質達標、生物多樣性逐步恢復的改變。在全國生態日到來之際，南方日報再度回訪這條由濁變清的河流。

六月下旬，傍晚時分，位於練江中游的汕頭潮南區華橋鄉，斜陽照射在斑駁的老厝檐角上，河邊堤壩和欄杆旁擠滿了鄉親，兩條精心裝扮的龍舟泊在粼粼波光的江面，一場由華橋鄉鳳田社對陣義英鄉田中央社的“賽龍奪錦”蓄勢待發。

30人、8圈、400米、上下半場……隨着一聲哨響，密集的鼓點打破了江面的平靜，槳葉整齊劃一翻飛，兩條龍舟如離弦之箭劈開碧波。船上，盡是兩村精挑細選的壯實後生，古銅色的臂膀肌肉緊繃，眼裏閃着不服輸的光。岸上，阿公阿婆搖着蒲扇，父母扶着孩子，年輕姑娘踮着腳尖，所有人的目光都在追隨着江心的舟影。

19歲的胡燦植從小喜歡跟着大人看龍舟賽，但在他記憶中，那時的江水又髒又臭，觀看的鄉親很少。如今，江水重回清澈，龍舟賽成了鄉里大事，男女老少更加熱愛這項刻入潮汕人骨子裏的運動。胡燦植也成為鳳田社龍舟隊的主力槳手，水乾淨了，划龍舟更帶勁了。

最終，鳳田社和田中央社各勝一場，握手言和，雙方隊員相互潑水致意。歡呼聲、掌聲、鞭炮聲，江水悠悠，見證這祥和的場面……

練江，因水清如白練而得名，源起揭陽普寧，流經汕頭潮南、潮陽，在海門港出海。幹流全長71.1公里，流域面積1353平方公里，常住人口約500萬人。上世紀八九十年代，經濟發展過程中，由於工業污染和人口密集等因素，練江水質開始惡化，魚蝦消失，成為廣東污染最嚴重的河流之一。

2018年，在成為中央環保督察“回頭看”的反面典型後，練江整治進入“動真格”狀態，廣東省成立練江流域綜合整治領導小組，五級河長制層層壓實治污攻堅責任。汕頭、揭陽陸續新建污水處理廠、垃圾焚燒發電廠等基礎設施，流域內印染企業全部入園集中治污，加快建設污水管網。

2020年，練江干支流水質首次出現Ⅴ類水體，部分河段消除黑臭。2023年，練江海門灣橋閘國考斷面水質穩定保持Ⅳ類標準……

凌晨1時，汕頭潮陽區海門鎮，練江出海口，三位漁民準備出海，他們的小漁船長約5米，寬不足1.5米。楊英烈、楊舉波兩兄弟和超叔是固定搭檔，他們均是海門本地人，在出海口捕魚已二十多年。

漆黑的夜色中，小船向着大海駛去，只聽見馬達的響聲。船上已是忙碌景象，53歲的哥哥楊英烈船尾掌舵，經驗豐富的他不需要看定位儀，就能把船開到魚羣最多的礁石羣上方，49歲的弟弟楊舉波戴着頭燈正在切魚餌，超叔則在船頭整理放釣的魚鈎，年過七十的他雙手比年輕人都靈活，處理數十個魚鈎遊刃有餘。

約一小時後，抵達礁石羣上方，楊英烈放慢船速，超叔和楊舉波在掛上魚餌後，開始放釣，每組釣鈎放完需用浮標標識位置。又過了一小時，八組400多個釣鈎放置完，三人靠在甲板上，抽煙休息。

“小時候出海口的水都是碧綠色的，十多年前最髒的時候，整個海門港都臭氣熏天。”超叔八九歲就和大人出海，看着練江從清澈變成黑濁，近些年又再變好。楊英烈補充説，“水質變好了，現在海門港內都能釣到魚。”

凌晨4時，開始收釣，小船緩慢移動，超叔和楊舉波快速而有節奏地提線，不時有漁獲上鈎。天色逐漸由漆黑到靛藍再到橙紅，太陽也慢慢從海面升起，很快金黃的陽光變得刺眼，這場凌晨漁作共收穫30多條大小鰻魚、黃鰭鯛等。水善利萬物而不爭，辛勤的人們總能得到大自然的犒賞。

上午九時，練江上游，揭陽普寧下寨村。迎着升起的朝陽，51歲的黨委書記陳喜亮駕駛巡邏車開始新一天的河長工作，這是他擔任村級河長的第八個年頭。

村裏的前溪是練江的支流，陳喜亮與一位洗菜的阿伯聊起家常，旁邊的婦女們也在邊聊天邊洗衣物，幾個孩子正準備釣水裏的小魚。很難想象，十年前這裏還滿是水浮蓮和垃圾，惡臭難聞。

“以前農田灌溉沒有好水，很多良田丟荒，水質好了之後就發動村民種蓮藕，如今改種經濟效益更高的反季節西瓜。”隨後，陳喜亮便趕往村裏的西瓜地查看。

臨近中午，村裏響起了鑼鼓和英歌槌聲，一場英歌排練正在下寨文化廣場上舉行，二十多名少年在普寧垾塘慢板英歌非遺傳承人陳鴻合的指揮下，手中英歌槌交叉猛擊，跟着鼓點旋身蹲踢。

陳喜亮介紹，隨着人居環境的改善，越來越多的年輕人選擇返鄉創業，這幾年潮汕英歌火遍大江南北，讓村裏的年輕人喜歡上了傳統文化。

6月18日，《汕頭市練江流域水污染防治條例》《揭陽市練江流域協同保護規定》同步實施，開創了“一條例一規定”區域協同立法模式，練江流域水環境治理方面有了堅實的法治保障。

一泓清水，既是生態答卷，更是民心所向。

攝影：南方+記者 張由瓊 姚志豪

文字：南方+記者 張由瓊

剪輯：南方+記者 姚志豪

編輯：周鑫宇

設計：譚唯 潘潔

校對：吳荊子

審核：王良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