洞察：阿薩德行動——空運走私敍利亞獨裁者財物的任務 | 路透社

8項中的第1項 在這段視頻截圖中，私人飛機C5-SKY於2025年4月11日從黎巴嫩貝魯特市起飛。LEBANONJETS/通過路透社提供

在這段視頻截圖中，私人飛機C5-SKY於2025年4月11日從黎巴嫩貝魯特市起飛。LEBANONJETS/通過路透社提供大馬士革/倫敦/迪拜，4月17日（路透社）——當敵人逼近大馬士革時，巴沙爾·阿薩德——這位以鐵腕統治敍利亞長達24年的領導人——利用私人飛機轉移現金、貴重物品以及揭示其財富背後企業網絡結構的機密文件。據路透社根據十多個消息來源拼湊出的行動記錄，總統的首席經濟顧問亞薩爾·易卜拉欣安排了租賃飛機，通過四次航班將阿薩德的珍貴資產、親屬、助手及總統府人員運送至阿拉伯聯合酋長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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根據美國製裁公告、敍利亞經濟專家及阿薩德商業網絡內部一名消息人士的説法，執掌總統府經濟與金融辦公室的易卜拉欣，協助建立了一個實體網絡，阿薩德藉此控制敍利亞大片經濟領域，其本人常作為這位前統治者的白手套行事。

西方國家在阿薩德鎮壓2011年親民主抗議活動後對其施加制裁，隨後又因協助政權而對易卜拉欣實施制裁。根據路透社對航班追蹤記錄的審查，這架尾號C5-SKY、註冊於岡比亞的Embraer Legacy 600噴氣機，在政權垮台前的48小時內連續執行了四次飛往敍利亞的往返任務。

航班追蹤記錄、衞星圖像及一名直接知曉行動細節的前空軍情報人員證實，第四次飛行於12月8日從俄羅斯運營的赫梅明軍事空軍基地起飛，該基地位於敍利亞地中海沿岸的拉塔基亞附近。阿薩德隨後逃往俄羅斯同日從同一基地起飛。此前未報道過從敍利亞轉移阿薩德資產的行動。路透社採訪了14名瞭解該計劃的敍利亞消息人士，包括機場工作人員、前情報人員和總統衞隊軍官，以及阿薩德商業網絡中的一名內部人士。

該通訊社還審查了易卜拉欣同夥之間的WhatsApp對話、航班追蹤數據、衞星圖像，以及三大洲的企業和航空所有權登記記錄，以還原阿薩德最信任的親信如何策劃飛機安全通行。

據阿薩德網絡內部人士、一名前空軍情報官員和WhatsApp對話顯示，這架飛機載有至少50萬美元的無標記黑色現金袋，以及文件、筆記本電腦和硬盤，內含關於"集團"的關鍵情報——這是阿薩德和易卜拉欣同夥對橫跨電信、銀行、房地產、能源等領域的複雜實體網絡使用的代號。

阿薩德在其政權最後瘋狂的日子裏，行蹤保密到連近親都不知情，現已在俄羅斯獲得政治庇護。路透社未能聯繫到阿薩德或易卜拉欣置評。俄羅斯和阿聯酋外交部未就此次行動回應詢問。新任總統艾哈邁德·沙拉阿領導的政府決心追回在阿薩德倒台前夕轉移至海外的公共資金，一位高級官員向路透社表示，此舉旨在為受制裁和貨幣短缺困擾的敍利亞經濟提供支持。

該官員向路透社證實，在前統治者被推翻前確有資金被走私出境，但未詳細説明具體方式，並補充稱當局仍在追查資金去向。

路透社無法獨立核實阿薩德是否直接指揮了此次資金轉移行動。數名直接知悉行動內情的消息人士表示，若無該統治者的授意，行動不可能實施。

“你們從未見過這架飛機”

12月6日，當伊斯蘭組織解放沙姆陣線領導的叛軍向首都推進時，一架13座的巴西航空工業噴氣機抵達大馬士革國際機場。

據六名瞭解行動內情的消息源透露，其中四人當時在場，十餘名身着空軍情報局迷彩制服的敍利亞人員（該機構是阿薩德時期政治鎮壓的主要工具）被調集至機場貴賓區"典禮大廳"及其通道實施警戒。

三名現場目擊者稱，數輛深色車窗的民用車輛駛入該區域。其中兩名消息人士——包括前情報官員和機場高級官員——表示這些車輛隸屬專門保護阿薩德及總統府的共和國衞隊。

一位共和國衞隊前高級成員指出，共和國衞隊的介入意味着"巴沙爾（·阿薩德）親自批准了"相關行動。該人士補充説，共和國衞隊僅接受其指揮官（阿薩德的表兄弟塔拉勒·馬克盧夫將軍）或阿薩德本人的直接指令。

據敍利亞航空地面運營主管穆罕默德·凱魯特透露，機場安全負責人加迪爾·阿里准將告知工作人員，空軍情報人員將接管該航班。

“這架飛機即將降落，由我們處理。“凱魯特回憶阿里當時這樣命令，“你們就當沒看見這架飛機。”

三位敍利亞機場官員和一名前情報官員表示，作為空軍情報部門高官，阿里直接接受總統府指揮。

路透社未能聯繫到阿里置評。

圖示：2024年12月6日、7日及8日敍利亞與阿聯酋之間的航班路徑圖。

最後時刻

Flightradar24數據顯示，C5-SKY航班每次均飛往阿布扎比酋長國政要專用的巴廷行政機場，該機場以嚴格保密著稱。

該專機於12月6日從迪拜起飛，當地時間中午（格林尼治時間9時）抵達大馬士革，隨後飛往巴廷機場，當晚10點後再次返回大馬士革。

五名機場工作人員中的一位透露，每次降落時"都有車輛急速駛向飛機，短暫停留後恰在飛機再次起飛前離開”。

現場前情報官員稱，阿里告知空軍情報人員，總統府工作人員及阿薩德親屬（包括未成年子女）將搭乘12月6日從大馬士革起飛的前兩班航班，航班上同時載有現金。

路透社無法獲取這四趟航班的乘客或貨物清單以確認飛機上的具體內容。

同一消息源稱，第二班從大馬士革起飛的航班還運送了油畫和一些小型雕塑。

根據情報官員及阿薩德商業網絡內部人士透露，12月7日下午4點左右，該飛機返回大馬士革，一小時後第三次飛往阿爾巴廷機場，此次裝載了成袋現金以及存儲着阿薩德商業網絡信息的硬盤和電子設備。

該消息源表示，這些存儲信息包括財務記錄、會議紀要、公司所有權、房地產及合夥關係詳情，以及現金轉賬、離岸公司和賬户的具體資料。

前情報官員指出，此次起飛前，阿聯酋駐大馬士革大使館的車輛曾接近機場貴賓區，他認為這表明阿聯酋知曉此次行動。

繞道俄羅斯軍事基地

12月8日凌晨，反政府武裝逼近大馬士革，促使阿薩德在俄軍協調下逃往沿海據點拉塔基亞。大馬士革機場隨即停止運營。

Flightradar24數據顯示，當天午夜剛過，C5-SKY飛機最後一次離開阿爾巴廷。當地時間凌晨3點左右飛越大馬士革北部的霍姆斯市上空後，該飛機從航跡追蹤系統中消失約六小時，隨後重新出現在霍姆斯上空並返回阿布扎比。

前情報官員稱，在這段空白期內，飛機降落在了拉塔基亞省的赫梅米姆軍事基地。

Planet Labs於上午9點11分拍攝的衞星圖像顯示，這架飛機停靠在赫梅米姆空軍基地跑道上。路透社根據飛機尺寸形狀及航班追蹤數據確認，圖中巴西航空工業公司的這架公務機正是註冊號為C5-SKY的涉事飛機。航班追蹤數據顯示，12月6日至8日期間，這是唯一一架在敍利亞境內起降的私人飛機。

據敍利亞空軍情報官員、阿薩德商業帝國內部消息人士及WhatsApp聊天記錄證實，與伊布拉欣關係密切的商業夥伴艾哈邁德·哈利勒·哈利勒搭乘了這架從赫梅米姆起飛的航班。此人長期活躍於阿薩德政權關係網中，因在敍利亞運營控制多家企業支持前政權而受到西方制裁。

阿薩德關係網內部人士和WhatsApp信息顯示，哈利勒乘坐阿聯酋大使館裝甲車抵達俄羅斯基地，隨身攜帶了50萬美元現金。

同一消息源指出，這筆現金是哈利勒兩天前從敍利亞國際伊斯蘭銀行(SIIB)賬户提取的。

阿薩德核心圈人士透露，該賬户屬於總部設在大馬士革的Al-Burj投資公司。據敍利亞專家建立的商業數據庫平台《敍利亞報告》顯示，該公司50%股份由伊布拉欣持有，該數據援引自2018年敍利亞官方記錄。

記者通過Facebook聯繫哈利勒請求置評未獲回覆。敍利亞國際伊斯蘭銀行和Al-Burj投資公司亦未回應採訪郵件。

阿薩德商業圈內人士及敍利亞航空運輸局前官員表示，這架巴西航空工業公司的飛機採用"幹租"模式運營，即飛機所有者僅提供航空器，不提供機組人員、飛行員、維修、地勤或保險服務。

路透社無法確定這些航班的運營方是誰。

該消息人士補充稱，易卜拉欣於12月11日抵達阿布扎比。

敍利亞總統艾哈邁德·沙拉在接受路透社採訪時被問及該飛機時拒絕置評。

“黎巴嫩飛機”

據敍利亞商界精英和阿薩德關係網內部人士透露，易卜拉欣從黎巴嫩商人穆罕默德·韋赫貝處租賃了這架飛機。在WhatsApp對話中，易卜拉欣的一名助理將這架飛機稱為"黎巴嫩飛機”。

根據穆罕默德·韋赫貝的領英資料，他擁有在迪拜自由區註冊的Flying Airline FZCO公司。

2024年4月，穆罕默德·韋赫貝在領英上發佈了C5-SKY飛機的照片，配文"歡迎"。同年1月，這位商人在另一篇領英帖子中表示該飛機待售。

自2024年4月起，該飛機在岡比亞註冊於當地公司Flying Airline Company名下。飛行追蹤記錄顯示，在阿薩德倒台前的幾個月，這架飛機曾飛往阿薩德的盟友俄羅斯——該國目前因入侵烏克蘭而受到西方航空制裁。

路透社未能聯繫到岡比亞Flying Airline Company的註冊聯繫人謝赫·蒂詹·賈洛。

根據岡比亞記錄，Flying Airline Co.公司30%股份由另一名黎巴嫩人烏薩馬·韋赫貝持有，70%股份由伊拉克人薩法·艾哈邁德·薩利赫持有。

社交媒體顯示穆罕默德·韋赫貝有個名為烏薩馬的兒子同樣從事航空業。路透社無法確認他是否就是岡比亞註冊信息中的同一人。

穆罕默德·韋赫貝接受路透社聯繫時否認與C5-SKY進出敍利亞的航班有任何關聯，並告知路透社他並不擁有該飛機，只是"偶爾"從一名經紀人處租賃，但拒絕透露經紀人姓名。對於其兒子是否參與的問題，他未予回應。

烏薩馬·韋赫貝未回應置評請求。路透社未能聯繫到薩法·艾哈邁德·薩利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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