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向地球盡頭：北極可持續旅遊之戰》| 路透社

2023年4月28日，從飛往歐洲的客機上俯瞰格陵蘭島南海岸時，被稱為北極光的極光點亮了天空。路透社/吉姆·厄克特 當日TPX圖片 4月22日 - 今年六月，一架美聯航飛機將降落在格陵蘭首府努克。這架波音737在跑道上減速時看似平平無奇——但這次從新澤西州紐瓦克起飛、歷時四小時的抵達，將標誌着這座世界最大島嶼新時代的開端。

格陵蘭——這片居住着不足6萬人的廣袤領土——至今仍處於旅遊版圖的邊緣。想要探索其冰封大地的勇敢遊客，此前必須從丹麥或冰島轉機，然後在格陵蘭西部康克魯斯瓦格的偏遠機場換乘小型飛機，那裏曾是唯一能起降國際航班的大型跑道。

而努克新建的2200米跑道意味着首府機場現在可起降大型客機，使得美聯航得以開通首條美國直飛航線。

倫敦智庫"極地研究與政策倡議"常務董事德韋恩·梅內塞斯表示，美國直航對格陵蘭的影響將具有"變革性"。

“對於格陵蘭這樣幾乎完全依賴漁業的資源型經濟體而言，旅遊業是通過經濟多元化增強韌性的絕佳途徑。”

格陵蘭島才剛剛開始出現在旅遊宣傳冊上，而極地其他地區早已成為遊客踏足數十年的熱門目的地。

2025年3月29日，浮冰擱淺在格陵蘭島努克海灘。路透社/萊昂哈德·弗格對多數遊客而言，遊輪是遊覽北極的首選方式——既能欣賞峽灣與極地野生動物的壯麗景觀，又能享受温暖舒適的環境與不間斷的美食佳釀。每年約有150萬郵輪乘客搭乘郵輪造訪挪威港口。過去十年間，停靠全球最北人類聚居地——挪威斯瓦爾巴羣島朗伊爾城的郵輪數量增長了一倍。在地球另一端，南極環遊航線仍是高端奢華的旅遊方式，儘管其受歡迎程度正急速攀升。2023-24年度南極季期間，超過12萬名遊客抵達這片南方大陸。過去30年間，訪客數量激增逾十倍。然而郵輪產業在極地始終存在爭議。許多專家擔憂船舶排放、燃油泄漏風險及對野生動物的干擾。

北極旅遊研究員艾琳娜·赫頓警告，郵輪業正在破壞脆弱的極地生態系統這一事實無法迴避。“影響巨大且負面，“她表示，“這絕不可持續。”

赫頓認為，北極地區政府需加強對郵輪的管控以限制遊客數量。但她同時提出了關於旅遊業在北極定位的深層問題：“我們是否真的需要踏足每一片土地？是否有必要乘飛機前往南極、坐郵輪抵達北極？我知道這很有趣——但這是我們必須要做的事情嗎？”

郵輪公司則回應稱，旅遊業為偏遠社區帶來了亟需的經濟效益，至少部分公司已在減輕環境影響方面取得了進展。

挪威海達路德公司的"MS特羅爾峽灣號"停泊在北極圈以北5度的挪威霍寧斯沃格港。克里斯蒂安·達爾/海達路德公司/路透社供圖挪威郵輪運營商海達路德CEO海達·費林向《倫理企業》透露，公司已斥資1億歐元對現有船隊實施"全面環保升級計劃”。新技術使氮氧化物排放減少80%，半數船隻現已採用電池組混合動力。費林表示這些措施使船隊整體二氧化碳排放量降低了25%。

海達路德同時正在試驗具有革命性的新型船舶設計。到2030年，該公司計劃讓配備太陽能板巨帆的船隻藉助夏季極晝的天然動力在北極海域航行，船上巨型蓄電池組將提供備用電力。“我們的目標是打造一艘零排放船舶——儘可能接近零排放，”費林表示。這些措施將幫助赫蒂格魯滕為2032年即將實施的嚴格法規做好準備，屆時只有零排放船隻才能駛入挪威峽灣周邊的世界遺產地。令人意外的是，赫蒂格魯滕首席執行官也認同郵輪訪問需要嚴格管控，甚至在某些區域應受到限制。“我認為郵輪行業需要更嚴格的監管，”她説。這部分是為了確保公平競爭環境。儘管赫蒂格魯滕在環保方面取得多項改進，費林仍對其他運營商似乎不太關注最佳實踐表示遺憾。“挪威乃至所有生態脆弱地區，都將受益於更嚴格、更具環保意識的戰略。”

她舉例建議，禁止在斯瓦爾巴羣島周邊郵輪上使用高污染重油的規定，可沿挪威整個海岸線推廣。費林也認為某些區域應限制郵輪尺寸和乘客數量。她指出，五千名遊客從郵輪湧入北極小社區會“造成巨大壓力”，並強調赫蒂格魯滕將單船載客量控制在400人左右。

極地及全球範圍內大眾旅遊的一大風險，是偏遠社區會過度依賴外國遊客。

沐浴者在冰島弗盧迪爾享受温暖的火山温泉，旅遊業幫助重振了當地經濟。路透社/克里斯·赫爾格倫2008年冰島遭遇毀滅性金融崩潰後，該國努力吸引更多遊客以填補經濟巨大缺口。如今每年有超過兩百萬遊客湧入該國，而危機前不足50萬人次。位於偏遠西峽灣半島的小鎮伊薩菲厄澤是受此影響的社區之一，這裏已成為冰島郵輪之都。遊客幫助重振了當地經濟，彌補了漁業衰退的損失。但如今伊薩菲厄澤對郵輪旅遊依賴過深，遊客量任何下滑都將對民生構成重大威脅。

正因如此，當地居民對新增郵輪税憂心忡忡。自1月起，赴冰郵輪遊客每日需繳納2500冰島克朗（約19美元）税費。伊薩菲厄澤市長西格麗澤·茱莉亞·布倫萊夫斯多蒂爾向《道德企業》透露，今年夏季已預訂196艘郵輪，明年176艘，但2027年僅確認84艘。鑑於郵輪公司通常提前兩年預訂伊薩菲厄澤停泊位，2027年旅遊季註定冷清——多家郵輪公司因新税抵制冰島航線。

市長表示，遊客數量大幅下降將對該地區產生"巨大影響”。其他人則更為樂觀。冰島旅遊研究中心研究員阿薩·瑪爾塔·斯温斯多蒂爾指出，郵輪旅遊業是一個價值數十億美元的產業，完全可以輕鬆承擔這項税收帶來的適度負擔。

她指出郵輪公司與小型社區之間存在"權力失衡"，因為郵輪公司可以威脅調整航線，取消那些試圖實施限制或徵收額外費用目的地。

她表示在西峽灣地區，儘管當地居民"非常清楚"夏季基礎設施難以應對每日數千名遊客，但絕大多數人仍希望郵輪繼續到訪。

一隻年輕象海豹在南極洲瀉湖島上睡覺。過去30年間，到訪該地區的遊客數量增長了十倍以上。路透社/阿利斯特·多伊爾阿薩·瑪爾塔認為冰島需要學會在與郵輪行業打交道時更加強勢。“我們才是景點。是他們想來參觀我們。我們可以設定邊界和限制。”

回到格陵蘭島，極地研究與政策倡議組織的梅內塞斯表示，迫切需要發展基礎設施，使遊客能夠前往多個地區，而不是像冰島那樣讓某些地點超負荷接待。

“這正是我所擔心的，“他説，“如果在擴建機場和引進遊客的同時不建設基礎設施，我們將面臨遊客數量激增，而他們無處住宿、無法出行的情況。”

梅內塞斯表示，伊盧利薩特以狗拉雪橇體驗和觀賞冰山漂浮在附近峽灣的景色而聞名，即使在新增航班開通前，這裏的酒店房間在夏季就已接近滿員。

但他盛讚北極圈公路這一"卓越項目”，它將格陵蘭第二大城市西西繆特與康克魯斯瓦格連接起來。“現在遊客不再全部聚集在西西繆特和康克魯斯瓦格，而是分散在這條連接兩地的漫長走廊沿線，“梅內塞斯説，“人們更開心了，因為這正是他們來格陵蘭的原因：看麝牛、觀極光、體驗荒野生活。”

隨着格陵蘭島站在新時代的門檻上，政策制定者可以從冰島和其他北極鄰國汲取豐富經驗。如果格陵蘭能比該地區其他地方更謹慎地管理旅遊業增長，收益將非常可觀。

“在北極地區，沒有哪個國家能比格陵蘭提供更豐富的旅遊資源，“梅內塞斯説。

本文摘自《道德企業》雜誌關於可持續旅遊的深度簡報。下載PDF版請點擊此處* 推薦主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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