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果（金）M23叛軍最新戰鬥：重振經濟 | 路透社

David Lewis,Giulia Paravicini,Sonia Rolley

2025-05-03

2025年4月7日，M23反政府武裝人員在剛果民主共和國戈馬市警戒。路透社/Stringer剛果民主共和國戈馬市——M23反政府武裝擊敗政府軍，控制了這個人煙稠密的非洲國家東部地區後，如今面臨着一項既平凡又艱鉅的任務：治理。

這場旨在推翻首都金沙薩現政權的起義能否取得長期成功，取決於他們能否證明自己能為已控制地區帶來秩序與繁榮。而實現這一目標的關鍵，很大程度上在於重振這片五百多萬人口占領區的經濟。

幾乎所有銀行都已停業，貨幣短缺現象普遍。由於供應鏈中斷，部分主食價格飛漲。現在居民們發現自己還要繳納反政府武裝開徵的新税——這些革命者需要資金維持運轉。

在魯巴亞鎮附近可以明顯看到這些變化。M23迅速加強了對剛果部分豐富礦產資源的控制。當地小型手工礦場出產的鉭鐵礦約佔全球供應量的六分之一，這種金屬礦石對智能手機等電子設備生產至關重要。據反政府武裝官員和貿易商首次向路透社披露，M23目前對鉭鐵礦產量徵收15%的税。

反政府行政機構還在推行其他徵税措施。私營企業和援助機構都收到了税單。即便資金短缺的消費者節衣縮食，他們仍對小商販銷售香蕉、布料和木炭等主食徵收高達20%的關税。

“顧客都不來了，”在戈馬市場賣布的蕾切爾·莫尼姆波説，“我們連交這筆税的錢都很難湊齊。”

視頻報道：剛果M23控制區的商販表示，現金短缺和叛軍加税正摧毀他們的生計。路透社/Zohra Bensemra路透社記者近期走訪了M23控制的戈馬、布卡武兩市及西部城鎮魯巴亞，採訪了當地三十多名官員、居民、商販和企業主。多數受訪者要求匿名，以便自由談論剛果持續多年的衝突新動態。這場戰事已造成400多萬人流離失所，數十個武裝組織捲入其中，並將三個鄰國的軍隊拖入戰局。過去四個月裏，M23在剛果東部閃電推進，導致數十萬居民再度逃亡。白天的戈馬和布卡武街道上，摩的與行人川流不息，多數商鋪照常營業。隨着剛果居民跨境獲取現金物資，兩市與鄰國盧旺達的邊境口岸異常繁忙。但入夜後，除了叛軍巡邏隊和親政府民兵殘餘在街頭遊蕩，戈馬與布卡武基本淪為空城。

聯合國報告顯示，M23獲得盧旺達政府支持。作為回應，美國、英國、加拿大、德國及歐盟已實施包括削減援助、制裁涉嫌支持叛軍的盧方人員與實體等一系列懲罰性措施。

盧旺達多次否認資助、武裝或訓練M23組織。但由圖西族主導的盧旺達執政黨，與以圖西族為主的M23叛軍同樣擔憂剛果東部活動的敵對胡圖族武裝構成的所謂威脅。盧旺達表示將不惜一切代價自衞。

盧旺達政府發言人約蘭德·馬科洛未回應本報的採訪請求。

南非諮詢公司Pangea-Risk的非洲高級分析師扎伊納布·胡森指出，僅靠武力無法讓M23長期掌控剛果東部。若該組織不能提振經濟、恢復基礎服務，將"面臨失去當地支持並削弱其合法治理主張的風險，可能動搖叛亂活動的持久性"。

M23官員在接受路透社採訪時透露了新的鈳鉭鐵礦税政策，但未回應本文的後續質詢。

銀行業困境

自1月底佔領戈馬、2月奪取布卡武后，M23急於展示這些地區的生活正恢復正常。聯合國統計顯示相關衝突已造成至少7000人死亡。

該組織已任命南北基伍省的省長，並培訓數千名地方行政人員接管公務系統。

但銀行業的癱瘓暴露了遠未正常化的現實。在金沙薩央行施壓下，叛軍控制城鎮的銀行仍大門緊閉。三名消息人士透露，2月28日武裝分子試圖強行進入央行戈馬分行金庫未果。社交媒體視頻顯示當日M23部隊駐守在銀行入口。

2025年4月7日，一名M23武裝分子在戈馬守衞剛果中央銀行。叛軍控制區的大部分金融機構仍處於關閉狀態，給居民生活帶來困難。路透社/Stringer剛果法郎和美元極為短缺。金沙薩方面仍在向這些地區的教師和醫生髮放工資，但和所有當地銀行賬户持有者一樣，他們難以提取資金。三位用户表示，包含匯率折算後，移動轉賬手續費可能高達6%。需要現金的居民和企業有時會跋涉數百公里，前往剛果政府控制區的銀行網點或鄰國盧旺達。一位戈馬商人稱，他定期派遣員工經烏干達前往北部城市布滕博，進行為期一週、往返1000公里的行程以獲取運營資金。

剛果經濟事務副總理丹尼爾·穆科科·桑巴在4月14日的記者會上表示，儘管民眾面臨困難，金沙薩不會批准銀行在叛軍控制區重開營業，因為這將變相承認M23武裝奪佔領土的合法性，“讓非法佔領者更輕鬆”。他強調：“該地區民眾的苦難並非政府造成，而是源於佔領狀態。”

視頻報道：剛果M23控制區的銀行業務幾近癱瘓，嚴重衝擊商業活動。路透社/Média Coulibaly（視頻），Stringer（照片）M23領導人於四月宣佈重開國家儲蓄銀行CADECO在戈馬和布卡武的分支機構。叛軍當時在聲明中宣稱：“開設銀行賬户吧。重啓你們的事業。重拾夢想。因為這家銀行屬於你們。”。但這些分支機構實際上已與剛果銀行系統切斷聯繫，無法獲取新現金。部分當地商人向路透社表示，他們已在重新開業的CADECO網點繳納了應繳給M23的税款，但不確定能否在此辦理其他業務。

副總理桑巴在記者會上表示，早在M23入侵前CADECO就存在財務問題，由於該機構已技術性破產，無法向儲户保證全額兑付存款。

顧客都不來了。我們連繳税的現金都難以籌措。

戈馬市布料商販蕾切爾·莫尼姆波

剛果河聯盟（含M23在內的反叛組織聯盟）領導人、剛果政治家科內耶·南加持不同看法。他告訴路透社，在M23監管的新銀行成立前，CADECO將發揮過渡作用。

M23新任命的北基伍省省長、該組織前財政負責人約瑟夫·巴哈蒂·穆桑加上校透露，首批新銀行牌照最早將於四月中旬發放。路透社未能核實是否已有牌照簽發。

但三位銀行業專家指出，新設銀行需與外國代理行合作，而境外金融機構幾乎不可能冒險違反國際制裁開展業務。“沒有銀行會為M23在那裏開設分行，“其中一位表示。

M23的巴哈提承認潛在制裁構成障礙。“我們正在想辦法解決這個問題，“他告訴路透社。2025年3月4日，行人走過戈馬市一家關閉的Ecobank分行附近。現金短缺迫使部分居民跨境前往鄰國盧旺達獲取貨幣。路透社/Stringer### 税收激增

為強化行政建設並增加財政收入，M23於三月開始全面改革現有税收政策並自行印發税單。路透社查閲了北基伍省發佈的562頁文件，詳細列明瞭該地區民眾和企業需向M23政權繳納的各類税費。

這使得在叛軍控制區運營的企業和援助機構陷入兩難。拒繳税費的企業可能被M23強制關閉。而繳納者則面臨違反美國、歐盟等制裁令的風險，因其資金將流向叛亂組織。一位駐戈馬的進口商表示，在叛軍控制區的企業不得不周旋於雙重徵税：既要向金沙薩政府繳納貨物進口的國家税款，又必須向叛軍支付地方税費。“我們別無選擇。當這些人找上門時，你無法拒絕，“他説，“只能妥協，兩頭應付。”

非正規經濟的商販們表示，他們同樣遭受着由原政府税務官員（現為M23效力）徵收的新税費衝擊。對於銷售鮮豔印花布"帕涅"的女商販、木炭販子，以及在該地區肥沃火山土種植果蔬的農民而言，在戈馬湖畔市場擺攤的日税已從500法郎翻倍有餘。（0.17美元），四名交易商表示。2025年3月21日，剛果東部基伍湖畔基圖庫市場，一名M23組織的税務員（身着黑白條紋襯衫）正在對抵達的商販進行檢查。商户們表示，M23將他們在此銷售商品必須繳納的税款提高了一倍。路透社/Zohra Bensemra一名香蕉商販在基圖庫市場等待顧客。路透社/Zohra Bensemra一名婦女在基圖庫市場搬運木炭。路透社/Zohra Bensemra布隆扎·恩扎裏莫·福斯坦表示，他現在將從基伍湖伊吉維島運輸木炭到戈馬所繳納的税款總額約為貨物價值的25%，這讓他幾乎無利可圖。

戈馬維龍加市場的一名棕櫚油交易商珍妮·卡洪布表示，收税員可不是鬧着玩的。“如果你不交錢，可能會受到體罰，比如被鞭打，“她説。

當地人將此類徵税稱為"南加税”，以剛果河聯盟領導人的名字命名，該聯盟的人員負責提高税收。

南加和M23的發言人均未對這些指控作出回應。

沒錢，沒管理

殘酷的殖民遺產以及數十年的衝突使剛果陷入貧困，但其自然財富卻令人震驚。除了鈳鉭鐵礦，該國還擁有石油、銅、鑽石、鈷、錫和黃金的礦藏。多年來，在剛果東部活動的反叛組織至少部分資金來自非法礦產貿易。金沙薩已頒佈法令，禁止從反叛組織控制區開採的所有礦物出口。然而，那裏的採礦活動仍在繼續。

在一份12月的報告中，聯合國專家估計M23每月從剛果東部鈳鉭鐵礦開採徵收的税款中獲取80萬美元。剛果河聯盟的南加對該數字提出異議，但未透露叛亂分子從這些徵税中獲取多少收入。圖庫第1項（共5張）：2025年3月24日，一名勞工在剛果東部叛軍控制區魯巴亞鎮附近的礦區搬運鈳鉭鐵礦石。三位M23官員向路透社透露，該組織對所有運出礦區的礦石價值徵收15%的税。路透社/Zohra Bensemra

圖庫：2025年3月24日，一名勞工在剛果東部叛軍控制區魯巴亞鎮附近的礦區搬運鈳鉭鐵礦石。三位M23官員向路透社透露，該組織對所有運出礦區的礦石價值徵收15%的税。路透社/Zohra Bensemra三月訪問魯巴亞礦區期間，三位M23官員告訴路透社，他們現在對所有運出礦區的礦石價值徵收15%的税。他們未透露因此M23獲得的總收入有多少。

路透社聯繫了一位直接瞭解魯巴亞礦情況的政府專家，他表示該礦每月生產價值250萬至300萬美元的鈳鉭鐵礦。這意味着M23組織每月可獲得37.5萬至45萬美元的税收。

反叛組織還通過控制含有金礦和錫礦的區域獲利，這些礦由小規模礦工開採。例如，在南基伍省，三位當地居民告訴路透社，M23向貿易商收取250美元的運營許可證費用，並對每公斤提取的錫石礦物徵收約5美元的費用。

M23官員未就採礦問題回應更多詢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