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透社：後疫情時代遊客激增引發亞洲對過度旅遊的擔憂

2024年11月22日，遊客聚集在泰國普吉島的巴東海灘。路透社/Napat Wesshasartar攝4月29日電——對於亞洲頂級旅遊目的地而言，那些空蕩蕩的躺椅、宛如鬼城的度假村和無所事事的按摩師的疫情陰霾歲月，如今已成苦澀回憶。但隨着追求陽光的遊客潮迴歸這個全球增長最快的旅遊區域，新的問題也隨之浮現。

普吉島、巴厘島和日本京都等熱門旅遊地在疫情後為挽回損失收入並吸引新興的環保意識遊客羣體，紛紛以可持續旅遊為宣傳旗幟。但據聯合國旅遊組織數據顯示，亞太地區去年國際遊客量激增33%，某些地區的復甦態勢已超出環境承載能力。國際遊客量增長33%的反彈趨勢在某些地區已顯現不可持續性。越南皇家墨爾本理工大學旅遊與酒店管理系高級講師Jackie Ong指出，人們擔憂亞洲部分最美景點恐淪為"下一個長灘島"——這座菲律賓島嶼在疫情爆發前一年因長期污水污染被迫關閉以進行生態修復。

去年接待3560萬遊客的泰國表示，正致力於平衡旅遊開發與環境保護，已採取禁止國家公園使用一次性塑料製品、階段性關閉部分公園等修復措施。但該國仍面臨廢水處理基礎設施老化的挑戰。

普吉島計劃將其老城區改造為泰國首個碳中和城市，但隨着"安達曼明珠"海灘垃圾日益常見，預計今年唯一的垃圾填埋場將被塑料廢物淹沒。官員們在一月份表示，必須新建一座焚燒廠來處理無法控制的垃圾量。

在另一大旅遊勝地巴厘島，印尼政府去年對部分地區實施酒店、別墅和夜店建設禁令，以遏制過度開發並保護當地原住民文化——不過新任省長據稱於一月表示無需禁令，只需加強管控即可。2018年4月25日，菲律賓長灘島臨時關閉前一天，布拉博格海岸邊可見排污管道。路透社/Erik De Castro康奈爾大學可持續旅遊資產管理項目主任梅根·埃普勒·伍德指出，政府通常將旅遊業責任劃歸市場部門，而非那些有權處理旅遊業對能源、水源、廢物及文化造成"隱形負擔"的職能部門。

所謂“生態旅遊”——即以最小化環境影響並惠及當地社區的方式前往目的地旅行——預計到2030年將增長15%。但更廣泛的旅遊業也在擴張；世界旅遊及旅行理事會（WTTC）預估，規模達11萬億美元的旅遊及旅行業今年將增長2-3%。預計增長15%。“該行業造成的破壞源於遊客規模——而這個規模正在擴大，”埃普勒·伍德指出。

馬來西亞是後疫情時代旅遊熱潮中的區域贏家之一。該國藝術、文化與旅遊部長今年2月表示，去年旅遊業收入首次突破1000億林吉特（約合226億美元）。旅遊諮詢公司Greenview創始人兼首席執行官埃裏克·裏考提稱，馬來西亞在努力追趕泰國旅遊業的同時，一直試圖推廣可持續旅遊品牌。

他以婆羅洲島上的馬來西亞砂拉越州為例，該州將賭注押在由原住民主導的社區旅遊上，以填補疫情造成的收入缺口，並引入比伐木、棕櫚油及石油天然氣更“綠色”的收入來源。遊客被鼓勵簽署《負責任旅遊承諾書》，可入住傳統長屋、由當地嚮導帶領穿越雨林、學習傳統工藝，所得收益用於社區建設及保護婆羅洲紅毛猩猩等瀕危物種。

砂拉越文化村是主要旅遊景點之一，這座獲獎的“活態博物館”鄰近州首府古晉，由砂拉越經濟發展公司（SEDC）運營。該公司向來自八個族羣的土著居民支付薪水，讓他們以故事、舞蹈、美食和傳統服飾為載體分享文化。

巴厘島的海藻養殖户身後，是正在建設更多度假村的建築起重機背景。路透社/Olivia Rondonuwu 然而，總部位於砂拉越的原住民權益組織"SAVE Rivers"負責人Celine Lim表示：“令人遺憾的是，砂拉越的原住民旅遊業被大企業壟斷，幾乎不考慮扶持社區自主發展。最糟糕的是，這些旅遊開發將原住民文化浪漫化，卻無視他們為傳統領地權利而進行的鬥爭——而大多數旅遊景點正位於這些傳統領地上。”

砂拉越旅遊局發言人對此提出異議，稱：“我們與原住民社區共同發展旅遊業——而非繞過或排除他們”。該發言人表示其可持續旅遊模式是"立足本地、道德引領、旨在實現社區長期利益——而非追求短期商業收益"。

對於在亞洲及其他地區尋求可持續旅遊體驗的消費者而言，一個難題是旅遊業存在近200種不同的可持續性認證，每種認證針對環境或社會可持續性的不同方面進行評估，且嚴格程度參差不齊。

Ricaurte指出，全球可持續旅遊理事會（GSTC）已致力於統一認證標準，但沒有任何單一方案能全面反映酒店或度假村的可持續性表現。他表示為證明持續改進而進行的合規審計，通常淪為走過場的表面工作。

對此，GSTC首席執行官Randy Durband回應稱，該機構成立的初衷就是清除行業中的"漂綠"行為。他表示，標準要求酒店和旅遊目的地展示持續改進，這已推動行業向正確方向發展，儘管進度比部分人期望的更緩慢。

他指出，過去一年半里，全球酒店業在替換一次性小瓶裝洗護用品、改用可續裝方案方面取得了顯著進展。

馬來西亞婆羅洲砂拉越文化村中，來自砂拉越原住民"上游民族"的奧朗烏盧人正在演奏名為"薩佩"的傳統樂器。路透社/Zainal Abd Halim"由於資本市場和消費者施加的壓力，大型品牌已採取諸多行動。現在我們需要看到佔行業主體的中小企業有更多動作。“他表示。

裏考特指出，歐盟將於2026年實施的《綠色聲明指令》將成為重要轉折點，該指令將禁止企業無證據使用"碳中和”、“地球友好"等營銷話術。

儘管考慮到減輕企業合規負擔，歐盟可能弱化指令最終文本，但裏考特認為該指令影響深遠，尤其對全球酒店品牌而言。

“屆時酒店和度假村將不能空談環保——必須落實其宣傳的環保措施。“他解釋道。

不過世界旅遊理事會研究與可持續發展副總裁克里斯托弗·伊姆森警告，該指令也可能導致部分企業徹底放棄可持續發展計劃。

但他強調，採取更多措施應對氣候變化、阻止生物多樣性喪失及保護文化符合行業根本利益。畢竟，人們離家遠行正是為了體驗自然與異域文化。

“自然與文化是書籍，而旅遊業則是出版商，”伊姆森説，“我們必須確保自己成為優秀的出版商。”

沒有空調的清晨，你可以在鳥鳴中醒來

印尼廖內羣島的奢華私人島嶼尼科伊。尼科伊私人島嶼供圖/路透社尼科伊和森佩達克是位於印尼廖內羣島的奢華私人島嶼度假村，吸引着來自鄰近新加坡的富裕度假者。

雖然並未以可持續目的地作為營銷賣點，但這對姐妹度假村的業主已投入大量資金打造其環保與社會責任資質。

兩座度假村全部採用竹材建造，並以太陽能供電。食材就地採購，菜單固定以減少食物浪費。所有廢棄物均被回收利用，包括用於土壤灌溉的廢水。為節約能源未安裝空調，讓客人清晨能在鳥鳴中醒來。

該行業員工流動率約為10%，屬較低水平。疫情期間許多酒店員工遭解僱時，尼科伊和森佩達克通過減薪留用員工，並聯合塑料信用企業"七淨海"提供製作麥片與海灘清理等額外創收渠道。

度假村250名員工中除兩人外均為印尼籍，全員享有企業儲蓄與貸款計劃。

公司最具意義的可持續舉措當屬"島嶼基金會”，為周邊島嶼村莊提供教育支持。度假村還資助了當地海洋生物多樣性研究，並推動建立海洋保護區。這些島嶼是瀕危儒艮及巨蛤、海蔘、海星等濾食性生物的棲息地，其生態正受附近民丹島鋁土礦開採影響。

“有人認為唯一可持續的旅遊方式就是不旅遊。我不同意這種觀點。旅遊業可以成為向善的力量，”度假村創始人安德魯·迪克森表示。這兩家度假村都是“長遠行動”組織成員，該全球性旅遊商業聯盟匯聚了73家企業，致力於通過創新方案改善當地社區與文化，同時促進生態保護與經濟發展。其認證標準“全球生態圈靜修地”要求成員在保護、社區、文化、商業四大支柱領域滿足91項標準。

“我們刻意避免將可持續性作為營銷噱頭，”迪克森説，“我們希望客人因卓越體驗而來……生態旅遊的思維定式總讓人以為選擇‘生態’度假就意味着要犧牲享受”。

*羅賓·希克斯為撰寫本文未接受任何招待，但去年為其他媒體採編時曾作為Cempedak度假村的賓客。本文節選自《道德企業》雜誌可持續旅遊深度報告。下載PDF版請點擊此處 推薦主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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