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娜·麥卡錫："美國企業或許沒有公開表態，但它們仍在投資清潔能源" | 路透社

圖1/4 2023年3月17日，美國德克薩斯州伊拉安附近，西得克薩斯二疊紀盆地耶茨油田的抽油機正在開採原油，遠處可見沙漠天空風電場1.5兆瓦的通用電氣風力渦輪機。路透社/Bing Guan

2023年3月17日，美國德克薩斯州伊拉安附近，西得克薩斯二疊紀盆地耶茨油田的抽油機正在開採原油，遠處可見沙漠天空風電場1.5兆瓦的通用電氣風力渦輪機。路透社/Bing Guan 5月7日——作為美國環境保護署前署長及白宮國家氣候變化顧問，吉娜·麥卡錫原以為自己已見識過所有風浪。但即便對這位華盛頓政壇老手而言，特朗普新政府環境政策的急轉直下仍令其措手不及。

面對鋪天蓋地的化石燃料支持言論和綠色轉型項目的大規模預算削減，她認為氣候運動感到遭受攻擊是情有可原的。但至少目前，71歲的麥卡錫相信公開高調錶態並無實質益處。

她明確表示這一建議同樣適用於企業：“當前美國聯邦政府對商業而言危機四伏……如果企業選擇在此時期保持低調，我絕不會加以指責，因為在很多情況下這可能是最有利於他們商業決策的做法。”

然而，公開的沉默並不等同於私下妥協。曾於2013至2017年奧巴馬總統任期內領導美國環保署的麥卡錫指出，儘管企業堅持氣候承諾"極具挑戰性"，但少數推進轉型計劃的公司在淡化氣候目標或積極開倒車。她同時確信，在公眾視線之外，具有氣候意識的企業正與化石燃料遊説團體角力，力求讓國會聽到自己的聲音。

這位環保領袖並非天真：此類遊説存在侷限性。例如幾乎無人認為能在短期內説服特朗普總統撤銷其單方面退出《巴黎協定》的行政令。但她強調，仍有其他政策戰役值得推進，其首要任務是捍衞《通脹削減法案》——該法案自2022年出台以來極大提振了美國綠色經濟投資，但隨着聯邦政府啓動全面審查，其前景正面臨變數。

“商界清楚認識到當前聯邦政府，尤其是總統決策的反覆無常，“麥卡錫坦言，“但這絕不意味着他們會束手就擒。他們正在國會山全力遊説保護《通脹削減法案》，聲勢浩大。”

吉娜·麥卡錫2021年以白宮氣候顧問身份召開記者會。路透社/伊芙琳·霍克斯坦再次強調，麥卡錫對大企業的動機並非天真。她在美國環保署（EPA）的所有經歷——該機構在她任期的最後一年（2017年）針對環境刑事犯罪開出了29億美元罰單——讓她深知營利性企業最多隻會做到法律要求的底線，而最糟情況下則會鑽盡法律空子。她對清潔能源轉型的樂觀源於一個信念：其背後的經濟邏輯正變得不可抗拒。

事實上，就可再生能源而言，設備成本的暴跌與發電量的激增，突然使綠色電力成為可行——在某些情況下甚至是更優——的傳統碳氫能源替代方案。

她指出，2025年第一季度美國電力購買協議（企業獲取綠電的常用機制）的均價穩定在每兆瓦時57.04美元，環比僅上漲1%。“這種對清潔能源的重視其實是絕佳商機。我們知道它能節省鉅額資金，也能創造就業，“麥卡錫強調，"（企業）沒有退縮：只要它能省錢，只要它能帶來回報。”

她還指出，“全美參與”這一她現任聯合主席的跨行業氣候聯盟，自一月份以來已吸納了70多家新合作伙伴。她表示，聯盟不僅提供了對抗現任聯邦政府首腦"對異議者極為記恨"的保護傘，也抵禦了那些數量雖少但極具攻擊性的鍵盤俠和品牌破壞活動家——這些人正將矛頭對準"覺醒派"企業董事會。

美國佐治亞州多爾頓市的一家太陽能製造工廠。路透社/梅根·瓦納但同樣重要的是，州級聯盟提供了行動契機。遠離白宮橢圓形辦公室的政治動盪，美國50個州政府中大多數仍保持着相對穩定的環境。這種穩定不僅體現在政局上：政策連續性也得到相當程度的保持。

以能源轉型為例，她強調州政府仍在投入"鉅額資金”。“這些投資大多沒有大張旗鼓宣傳，因為沒人願意成為總統的靶子，“她指出，“但我們依然看到大量清潔能源項目持續推進。”

儘管各州預算可能不及聯邦政府雄厚，但潛在的商業機遇依然可觀。企業尋求建立合作關係的也不僅限於加利福尼亞這類富裕進步州。

她以德克薩斯州為例。儘管是美國最堅定的共和黨州之一，德州卻擁有全美增長最快的太陽能產業，僅去年投資者就向太陽能項目投入了144億美元。類似的情況也出現在其他共和黨主導的州，如佛羅里達、猶他和北卡羅來納。“全國幾乎每個州的人們都在努力抓住這個機會，”她表示。不僅是太陽能，德州還在積極佈局風電，2025年4月的數據顯示，該州總電力消費的25%來自其19,175台運行中的風力渦輪機。愛荷華、南達科他、堪薩斯、俄克拉荷馬和北達科他等共和黨州也擁有可觀的風電產能。例如愛荷華州，2023年全州淨髮電量的近五分之三（59%）來自風電，她指出。“我知道這不是現任總統的最愛，”她補充道，“但風電確實在這些州佔據了主導地位。”“不是這位總統的最愛"這種説法實在太輕描淡寫了。與特朗普自稱"非常喜歡"的太陽能相比，他對風能公開表現出敵意，曾承諾在他任期內"不會有任何風力發電機”。

事實上，特朗普上任後的首批舉措之一就是暫停所有新風電場項目的聯邦許可審批。雖然對陸上風電項目的影響僅限於靠近聯邦土地的項目，但對美國處於起步階段的離岸風電產業造成了毀滅性打擊——這些項目都位於聯邦水域。紐約州總檢察長萊蒂蒂亞·詹姆斯正帶領17個州組成的聯盟，就特朗普政府暫停新風電場項目聯邦許可提起訴訟。路透社/香農·斯台普頓本月，政府下令叫停紐約海岸外已獲拜登政府批准、完成度約30%的價值數十億美元的帝國風電項目。上週，由17個民主黨州和哥倫比亞特區組成的聯盟提起訴訟試圖撤銷這一封鎖，指控特朗普越權。“本屆政府正在摧毀我國發展最快、清潔可靠且價格實惠的能源之一，“民主黨人、紐約州總檢察長萊蒂蒂亞·詹姆斯在一份聲明中表示。

麥卡錫表示，州和市政當局青睞風能等清潔能源項目，不僅僅是因為其電價具有競爭力。這些項目還能帶來可持續的就業機會、減少空氣污染，並提供多種其他公共效益。

“最令人振奮的是，這不僅是能源生產方式的轉型…更是向更健康社區的轉型。這是對那些長期處於劣勢的州和社區的補償性轉型，“她説道。

同樣令人振奮的是氣候行動去中心化帶來的長期影響。隨着大企業將目光轉向本地，州和市政府開始填補聯邦機構留下的空白，基層的認知與行動力正在持續增強。

麥卡錫將這種轉變稱為"構建選民基礎”。根據她的統計，參與"美國全情投入"聯盟的州市政府、企業和民間組織，覆蓋了美國三分之二人口和四分之三的經濟總量。“這個影響力，“她自豪地説，“非常可觀。”

她表示，美國氣候運動人士的信心源自這種紮根本地的參與模式所釋放的活力。這種改變無需等待下次大選，當下無數細微行動的累積終將形成真正的變革力量。

“變革很少始於華盛頓特區的英明決策，“這位政界元老指出，“它總是自下而上發生的…我相信這次也不例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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