特別報道：為何“牛王”支持保護亞馬遜雨林的計劃 | 路透社
Manuela Andreoni,Ana Mano
帕拉州新瓜拉，6月9日——數十年來在亞馬遜地區從事畜牧業為羅克·誇利亞託（“牛王”）帶來了鉅額財富，也帶來了一些問題。其家族龐大的牧場在1990年代被指控讓工人處於類似奴隸制的條件下工作，並在2000年代初砍伐了大片熱帶雨林。
但隨着巴西牛肉行業在全球主要出口市場的壓力下不斷改進，現年85歲的誇利亞託如今因另一件事備受關注：他正成為修復亞馬遜地區畜牧業（全球最大毀林誘因之一）行動的代表人物。
廣告·繼續滾動誇利亞託的牛羣成為首批植入耳標芯片的牲畜，這是州政府計劃的一部分——旨在2025年1月前實現帕拉州數百萬頭牛的可追溯性。該計劃啓動前不久，聯合國氣候變化大會（COP30）將於11月在貝倫市舉行，屆時全球領導人將齊聚該州。
“我們期待最終國際市場能給巴西更好的價格，“他在新瓜拉（帕拉州養牛業重鎮）最近一次牲畜拍賣會上接受採訪時表示。他補充説，如今毀林者將面臨"牢獄之災”。
廣告·繼續滾動誇利亞託正着眼於向美國、歐洲和亞洲等價格更高、要求更嚴格的市場出口。這些市場中有些從巴西其他州採購，但不從帕拉州購買，部分原因是出於對動物健康及與毀林行為關聯的擔憂。
“巴西一直在努力開拓日本和韓國等高需求市場，而完善動物追溯體系是進入這些國家最重要的步驟之一，“標普全球高級分析師雷南·阿勞霍表示。
擁有2600萬頭牛隻的帕拉州——其牧羣規模與澳大利亞相當——計劃在2027年前完成全州牲畜標識工作，希望借全球關注焦點成為國家追溯政策的試驗田。這對全球最大牛肉出口國而言將意味着重大轉型。
但開局並不順利。2023年底通過的法律要求帕拉州養殖户在2027年1月前完成牲畜標識，但截至5月該州牧場主僅完成約1.2萬頭牲畜的個體標識。
不過貝索斯地球基金"未來食品"項目主任安迪·賈維斯表示，誇利亞託等大型生產商的參與消除了"政策會遭到普遍抵制"的擔憂。該基金會已向帕拉州項目捐贈1630萬美元。“這項舉措的成功需要農民和牧場主自身的支持。”
若取得成功，這項雄心勃勃的倡議可能成為遏制全球最大雨林破壞鬥爭的重要轉折點。
環保人士多年來一直主張，提高牛隻可追溯性將為當局提供有力工具，防止非法砍伐區飼養的牲畜進入全球供應鏈——這些供應鏈依賴巴西來滿足全球日益增長的牛肉需求。
儘管國家提出的個體牛隻追蹤計劃並非解決森林砍伐問題的萬全之策，但這一進步在不久前還被許多人認為是不可想象的。
許多牧場主仍在抵制該計劃，他們認為這將使部分從業者退出市場，且很少有人相信政府能實現今年的目標。但路透社採訪的多位大型牧場主表示支持這項政策。
“這需要付出代價，“誇利亞託説。但他補充道，當生產者坐下來討論時，他們最終都認為"時機已到，必須現在行動”。
誇利亞託家族仍面臨關於其經營活動對森林及原住民影響的質疑。
巴西環境與可再生資源研究所表示，誇利亞託已繳清所有毀林罰款，僅餘一項通過森林再生協議解決的罰單。其家族一名成員近期因強迫勞工在奴隸制條件下工作被判有罪，目前正在上訴。誇利亞託拒絕對這些案件置評。
“我們具備政治意願”
帕拉州實施的每頭牛隻身份識別不僅用於確保牲畜不會在非法砍伐的林地上放牧。更重要的是，它能讓動物衞生機構快速追蹤病牛及其接觸羣體。
數據顯示市場對可追溯牲畜給予溢價。根據巴西肉類出口商協會2024年數據，巴西出口牛肉均價較實施個體追蹤的烏拉圭低8%。
這部分原因在於烏拉圭將大部分牛肉銷往歐盟，而歐盟長期以來致力於消除其供應鏈與森林砍伐的聯繫，並要求在牛隻屠宰前至少90天進行個體追蹤。
路透社採訪的大多數大型牧場主認為，牛隻個體識別是不可避免的趨勢，儘管有些人擔心帕拉州推進速度過快，希望有更多時間適應。
誇利亞託不願透露其牧羣規模或已識別動物的數量。當地媒體估計他的牧羣規模約為15萬頭牛。
牧場主們告訴路透社，他們正等待法律截止日期臨近才執行法規，因為想確認該期限不會像許多觀察家預期的那樣被延長。一些人還抱怨牛隻登記系統存在技術缺陷，但政府對此予以否認。
儘管如此，該項目仍獲得了肉類加工行業和環保人士的支持。全球最大肉類生產商JBS迄今已為該計劃捐贈了30萬隻識別耳標。
“我很樂觀，“非營利組織Imaflora的公共政策經理瑪麗娜·蓋約特説，該組織獲得了貝索斯的資助以幫助實施這項政策。“在當前階段，我們有政治意願，這已經成功了一半。”
“令人震驚”
在帕拉州中心地帶，阿萊昂·拉瑟達的50頭牛羣正在啃食牧草，旁邊是他種植的本地樹木廕庇下生長的可可。作為巴西供應鏈底層的數千小農户之一，他提供犢牛給大型牧場主育肥後出售給屠宰場。
但是，由於帕拉州約半數牛羣都在非法砍伐的林區放牧，他現在擔心新法律會使他的牛肉銷售變得更加困難。
“這確實令人擔憂，“他坐在門廊上説，“我們生活的這個區域，幾乎每個養殖户都有違規記錄。”
每天，衞星都會收集有關森林砍伐的數據，政府和肉類加工廠利用這些數據來識別非法砍伐森林的農場。但新的追蹤系統將允許當局通過電子棒對牛羣進行地理定位。
聯邦檢察官裏卡多·內格里尼表示，這種工具可能會使養殖户更難聲稱在非法砍伐地區飼養的牛來自合法農場。他負責監控森林砍伐與牛肉供應之間的聯繫。
但他解釋説，該計劃"在環境標準方面仍有所欠缺”，部分原因是耳標僅在特定時間對動物進行地理定位，這給不良養殖户提供了足夠的時間在不被發現的情況下轉移牛羣。
“無論你想控制什麼，都不可能面面俱到，“帕拉州環境和可持續發展秘書勞爾·普羅塔西奧·羅芒説，“你必須逐步實施不斷發展的控制機制，逐步填補漏洞。”
大型牧場主兼水星肉類出口公司董事長林肯·布埃諾表示，他還沒有開始追蹤自己的牛羣，因為他擔心可能會因從非法砍伐土地的小型供應商處購買牛而受到懲罰。
“我只能做我能做到的事，“他説。
説服像布埃諾和拉塞達這樣的生產者給他們的牛打上標記是帕拉州面臨的最大挑戰。這就是為什麼政府現在允許那些擁有非法砍伐森林的牧場主在承諾讓森林再生的前提下重返市場。
最近的一個早晨，一個名為Solidaridad的非營利組織的農業分析師訪問了幾位他們希望加入該計劃的小型生產者。一些人對解決環境問題會帶來好處的想法持開放態度。而像拉塞達這樣的其他人則更加懷疑。
“為了重新造林，隔離該區域，以便我能合法化，那我就不得不減少牲畜的數量，“他假設性地論證道。但他補充説，這會影響我的盈利能力。
（馬努埃拉·安德烈奧尼在欣古阿拉，安娜·馬諾在聖保羅的報道）
（里約熱內盧編輯部翻譯）
路透社P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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