社會觀察：波蘭汲取歷史教訓，力求擺脱煤炭依賴 | 路透社

一名礦工站在波蘭博格丹卡煤礦的豎井升降機旁。路透社/Kacper Pempel 購買授權許可，打開新標籤頁6月9日——陡峭的小徑蜿蜒穿過覆蓋在穆爾茨基（卡托維茲郊區）一座巨大礦渣山斜坡上的松樹和白樺林。這裏曾是博澤達裏煤礦廢料的傾倒場，持續了100多年，直到2015年該礦關閉。

站在礦渣山的頂部，西里西亞的綠色森林一直延伸到地平線，很難想象這個國家曾經有大約70個煤礦，僱用了40萬名礦工。

廣告·繼續滾動當地環保非政府組織BoMiasto的塞巴斯蒂安·皮普瓦茨解釋説，然後在20世紀90年代，隨着波蘭從共產主義經濟轉向自由市場經濟，國家對煤炭的支持突然終止，數十個不經濟的煤礦關閉，往往是一夜之間，導致數千名礦工失去工作和支持。

“在20世紀90年代，前提非常簡單——我們關閉煤礦……（我們）給人們錢，”皮普瓦茨説。雖然他們被告知要用這筆錢創業，但沒有關於如何做的實際建議。

如今，隨着波蘭實施逐步淘汰煤炭的目標，該國剩餘的19座年產約6000萬噸動力煤的礦井也面臨同樣命運。

廣告·繼續滾動皮普瓦奇擔心人們並未從上輪關礦潮中吸取教訓——儘管許多社區至今仍明顯承受着1990年代那波失業潮帶來的陣痛。

位於波蘭卡托維茲郊區的博澤達裏煤礦於2015年關閉。馬克·希爾斯頓通過路透社供圖購買授權許可，打開新標籤頁在西里西亞省首府卡托維茲，莫妮卡·巴伊卡一直在幫助重建首批關礦潮摧毀的生活。1994年，她被火車站周邊流浪兒童的數量震驚，創立了"守護天使之家"，為這些因家庭破裂流落街頭的孩子提供庇護所和支持。

該中心位於扎倫澤社區的前工人聚居區邊緣。巴伊卡回憶，在後共產主義時代的波蘭，由於工作稀缺，“大量男性整日閒坐，既不工作也不做事”。她表示，當女性外出打工養家時，夫妻關係變得緊張，這種現象讓男性難以接受。

巴伊卡承認，直接發放大筆資金是錯誤的，因為很少有人懂得如何投資。在共產主義時期，礦場通常支付房租和賬單，因此工人們不習慣承擔責任。礦工們不僅失去了工作，還失去了朋友、社區、體育俱樂部以及生活的整個結構。

錢很快花光了，被用於購買汽車、度假，酗酒成為嚴重問題，隨後是抑鬱和自殺率的悲劇性激增。

巴伊卡認為這一遺留問題至今仍在延續，她最初幫助的年輕人的子女現在參加中心的作業輔導班和課外活動，因為他們繼承了父母的問題。她説，許多人在社會上被排斥，“缺乏其他人擁有的機會”。

隨着下一輪礦場關閉的到來，這一過程需要妥善管理。“最好的方式是在煤礦關閉前做好準備，”她説，建立關係並“傾聽人們的擔憂”。

歐洲最大的燃煤電廠——波蘭PGE集團運營的貝烏哈圖夫發電廠冒出濃煙和蒸汽，該電廠以褐煤為燃料，位於波蘭羅戈維茨。路透社/Kacper Pempel 購買授權 權利，打開新標籤頁華沙智庫Instrat基金會"公正過渡諮詢中心"的項目經理伊沃娜·博亞吉耶娃認為，此次公正轉型面臨的最大障礙之一，是各方堅持遵守2049年關閉所有剩餘煤礦的最後期限——這是上屆政府、煤炭公司和工會簽署的社會契約的一部分。

2024年，波蘭57%的能源來自煤炭，產生了近1.5億噸二氧化碳排放，但如今這些煤炭大部分從哈薩克斯坦和印度尼西亞等地進口，而非波蘭本土開採。Instrat研究表明，波蘭現存的大部分煤礦將在未來十年內關閉，預計到2030年煤炭產量將降至約2300萬噸。

拖延煤炭產業的消亡對任何人都沒有好處。“時間表需要修正，“博亞吉耶娃説，“他們都知道這會提前發生……現在這樣不誠實。“歐盟的氣候目標和市場壓力也可能加速這一進程。

她指出，問題在於波蘭缺乏連貫的能源戰略。地區和國家政府以及歐盟都對能源生產有利益訴求，尤其是波蘭作為歐盟公正過渡基金的最大受益國，僅西里西亞地區就將獲得超過20億歐元，其中大部分指定用於創造就業機會。

本月早些時候，右翼民粹主義者卡羅爾·納夫羅基當選波蘭總統，他在競選期間既批評氣候政策，又為煤炭在波蘭能源結構中的作用辯護。然而，隨着議會獲得更多政治權力，博亞吉耶娃認為納沃茨基的當選不會對波蘭的去碳化戰略帶來實質性改變。但她補充道，這些言論仍會讓礦業社區的居民感到不安。

波蘭當選總統卡羅爾·納沃茨基在競選期間批評氣候政策，並捍衞煤炭在波蘭能源結構中的作用。路透社/亞歷山德拉·什米吉爾/檔案照片購買授權許可，打開新標籤頁“這些言論對依賴煤炭地區的居民顯得尤為不公，因為它們可能助長轉型將無限期推遲的虛假希望，”她説。“人們建設性地參與構建煤炭之外的可持續未來，反而可能執着於不切實際的承諾，這可能會破壞長期進展。”

BoMiasto開發了一個公正轉型晴雨表，用於研究公眾對煤礦關閉的情緒。調查顯示，儘管人們深刻意識到關閉煤礦將影響大多數當地居民，但他們最關心的是確保穩定的能源價格、清潔空氣以及獲得高薪且面向未來的工作機會。

當地獨立議員帕特里克·比拉斯認同波蘭需要一個"具體、分步驟、長期的"煤炭轉型計劃，並能將這一計劃傳達給受影響的社區。

作為卡托維茲歐洲中心科技園創新與能力中心的主任，比拉斯致力於支持節能技術和清潔產業。他表示，儘管未來十年老舊燃煤電廠的關閉將使波蘭電力產能減少三分之一，但"小規模光伏、風力渦輪機等的爆發式發展"將取代煤炭。

比拉斯認為礦工們擁有許多可轉移的技能，適合太陽能安裝、熱泵和風力渦輪機等新興綠色技術。他指出，目前可再生能源領域僱傭了約19.4萬人，預計到2030年這一數字可能增至30萬。波蘭卡托維茲前博澤達裏煤礦外，環保非政府組織BoMiasto成員塞巴斯蒂安·皮普瓦茨。馬克·希爾頓/路透社供圖購買授權許可，打開新標籤頁一些當地企業已經開始轉型。例如，位於卡托維茲的製造商Formar如今在採礦機械業務之外，正着手開發綠色技術產品線，其中大部分將出口中國。該公司還為有意轉行風電行業的礦工開設培訓課程，並通過收購和投資新興清潔能源企業制定了轉型戰略。

“制定煤礦關停時間表對礦工有幫助，“皮普瓦茨表示，“我們要讓礦工明白’你們的技能在其他行業同樣有價值’"。

後工業旅遊的興起也創造了新就業機會。十年前西里西亞博物館在卡托維茲舊礦場原址開館，而煤礦博物館則入駐鄰近扎布熱市的前古伊多礦井——這座曾擁有八座礦井及多家冶煉廠、焦化廠的小鎮。在魯達希隆斯卡，停產二十年的巨型高爐將被改造成展示本地區工業遺產的互動展覽館。

創新思維同樣幫助那些在早期關停潮中受創最深的城鎮重獲新生。與澤倫澤公寓形成鮮明對比的是，比託姆市的古老工人住宅區科洛尼亞茲戈熱萊茨在過去十年間，在當地開發公司的支持下煥發新生。

皮普瓦茨還提到距卡托維茲五公里的尼基紹維茨，這片具有重要建築價值的前礦工住宅區如今已改頭換面。

這些佈局規整的紅磚公寓樓羣曾配有商店和學校，礦場關閉後淪為暴力頻發的禁區。如今這裏住着年輕家庭，整個社區轉型為擁有博物館、美術館和高檔餐廳的旅遊景點。

附近，擁有精美磚砌立面的老維喬雷克礦場棚屋和倉庫將被改造成卡托維茲遊戲與科技中心，一個為初創企業服務的新樞紐，下一批被裁礦工或許能在此善用他們的遣散費。

“變革不可避免，“博亞吉耶娃表示，"（但）我們必須確保這不是以犧牲人民利益為代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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