遇見那些自制減肥藥物的美國人 | 路透社

圖集1/2 2025年4月24日，美國密蘇里州西平原市，艾米·斯賓塞家中的廚房枱面上擺放着通過灰色市場購買的減肥藥成分小瓶。這種新興市場允許消費者從中國購買減肥藥原料並自行配製成注射藥物。路透社/卡拉漢·奧黑爾

這些裝有減肥藥成分的小瓶通過灰色市場購得，這是一個新興市場，允許消費者從中國購買減肥藥原料並自行配製成注射藥物，現擺放在密蘇里州西平原市艾米·斯賓塞家中的廚房枱面上…購買許可權利，打開新標籤頁閲讀更多路透社舊金山6月27日電 - 在被她稱為減肥藥"狂野西部"的領域裏，密蘇里州的艾米·斯賓塞是一位先驅者。

這位兩個孩子的母親每週都會給自己注射減肥藥物，其中兩種尚處於臨牀試驗階段，尚未獲得美國食品藥品監督管理局的銷售批准。其中一種藥物混合了替爾澤肽，這是禮來公司Zepbound藥物的活性成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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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0歲的斯賓塞並未參與任何藥物試驗，而是自行調配雞尾酒療法，使用她認為安全的微量劑量。每月總成本約50美元，僅為正規制造商全療程預期費用的十分之一。

廣告·繼續滾動閲讀根據包裝顯示，這些胰高血糖素樣肽-1（GLP-1）減肥藥在中國生產並運輸。她通過線上供應商訂購。

進口數據和社交媒體帖文顯示，斯賓塞屬於快速增長的美國人羣——他們轉向被許多人稱為"灰色市場"的渠道獲取減肥藥，從中國進口常標註"僅供研究"的廉價活性成分。生產Wegovy的禮來和諾和諾德等製藥商警告，這種既危險又非法的趨勢正在蔓延。

路透社追蹤網絡論壇並採訪了七名通過該市場購買減肥藥的人士，包括亞利桑那州保險機構任職的律師、伊利諾伊州退休護士和路易斯安那州1型糖尿病患者（後者稱該藥物使其胰島素用量減少超一半）。

廣告·繼續滾動閲讀由於美國醫保覆蓋有限，對中國產廉價原料藥的需求已持續一年多。購買者向路透社透露，去年FDA規定美國外包藥房（生產短缺藥物的機構）不得以低於研發公司的價格銷售減肥藥後，灰色市場進一步活躍。

根據專注於處方藥安全的公共衞生組織“安全藥物夥伴關係”的研究，1月份來自未在FDA註冊的中國實體的此類活性成分的運輸量較前一個月增長了44%。

該組織表示，其發現可能被低估，因為未註冊的供應商可能不會披露其包裹中含有藥品。根據最低限度規則進入美國且價值低於800美元的包裹未包含在數據中。

柱狀圖顯示來自中國的未註冊替爾澤肽和司美格魯肽的運輸情況。

根據政府估計，近四分之三的美國成年人超重或肥胖，但非營利性健康政策研究組織KFF的一項調查發現，只有約8%的人表示他們服用過減肥藥。

路透社採訪的大多數灰色市場買家告訴他們的醫療服務提供者他們正在服用GLP-1藥物，但沒有透露他們購買的地點和方式。

根據諮詢公司美世的數據，減肥藥的保險覆蓋範圍最近有所增加，但通常只涵蓋品牌版本。許多美國人自費購買更便宜的複合藥物。買家表示，對服用小劑量藥物的興趣也刺激了在線市場。

買家在Reddit和Telegram等平台上尋求指導，進口少量藥物，通常被描述為研究材料以規避監管審查。他們交換市場導航建議，分享供應商、運輸和劑量信息，有時還共同承擔測試粉末的費用。

一個名為“StairwayToGray”的論壇在Telegram上擁有超過21,000名會員，最近每週新增近1,000名會員。該論壇未回應路透社的詢問，並在收到詢問後封鎖了論壇訪問權限。其網站聲明稱不組織團購活動。

“這個社羣正在填補空白，成為我們自己的監管者，確保每位需要者都能獲得檢測和藥物。因為你不該在健康與錢包之間做選擇，“聲明中寫道。

斯賓塞將藥品儲存在冰箱裏，在廚房自行配藥——仔細量取無菌水，用手指滾動藥瓶直至粉末溶解，然後將液體吸入注射器注入大腿或腹部。她已減重24磅。

“這對我效果太好了。操作簡單又便宜，“斯賓塞説，她認為自己的醫保不會涵蓋這些藥物。“無法想象沒有這種藥該怎麼辦。”

“極度危險”

2月，美國38個州和地區的總檢察長聯名致函FDA，要求對非法銷售的減肥藥採取行動，包括來自中國"僅限研究用途"的原料。“與假冒產品類似，這些活性成分來自未受監管、未公開的來源…存在污染和混入異物的風險，“信中表示。

安全藥物合作組織執行主任沙比爾·薩夫達爾指出，未經批准的藥物可能存在滅菌、純度和成分一致性問題。

“這可能非常危險。你相當於在扮演自己的醫生、藥劑師和FDA檢查員，“他警告道。

在接受採訪的人中，只有斯賓塞報告了問題：她曾因計算錯誤導致用藥過量，引發了數日嚴重的流感樣症狀。

禮來公司表示已採取多項措施應對不安全或未經測試的替爾澤肽氾濫帶來的患者安全風險。該公司稱正在提起訴訟、教育消費者，並與社交媒體公司合作識別並刪除宣傳不安全產品的帖子，包括那些標註"僅供研究使用"的產品。

“我們將持續採取行動制止威脅患者安全的行為，並緊急呼籲監管機構和執法部門採取同樣措施，“禮來發言人向路透社表示。諾和諾德公司也表示會繼續對違反法規、危及患者安全的機構採取法律行動。

負責全美毒物數據系統並監測GLP-1類藥物接觸情況的美國毒物控制中心表示，由於這些"研究用化學粉末"以不同名稱和配方銷售，無法可靠追蹤相關案例。

FDA刑事調查辦公室前主任、進口研究報告合著者喬治·卡拉維索斯指出，FDA的目標是在邊境攔截藥品非法銷售。但他表示，要判斷來自中國的小包裹的真實性質和用途很困難，且FDA很少對個人自用者提起訴訟。

FDA表示正敦促消費者從正規藥房購藥，“避免使用質量不明的產品”，並補充説該機構通過在港口攔截非法產品、警告銷售未經批准的減肥藥（包括那些錯誤標註"研究用途"的產品）的企業來積極保護消費者。

儘管論壇上顯示的供應商聲稱位於中國，但路透社無法核實這些藥物的真實來源。所有賣家均未回應置評請求。

Reddit發言人表示該平台禁止促成毒品交易，並已關閉一個違規羣組。Telegram稱其每天刪除"百萬條"有害內容，但未直接置評。

微劑量誤區

斯賓塞患有多囊卵巢綜合徵，長期受體重增加和高血壓困擾。在看到社交媒體宣稱微劑量用藥可減少副作用後，她決定嘗試減肥藥，並以每月約200美元的價格從複方藥房購買了Wegovy活性成分司美格魯肽。

她從最低劑量的五分之一開始用藥。幾天內，她常有的間歇性關節疼痛就得到緩解：“直到疼痛消失，我才意識到原來這麼痛苦。”

若從諾和諾德購買該藥物（該公司近期推出了一次性折扣），每月費用將達500美元左右。

斯賓塞表示，一週後她的血壓驟降至可能昏厥的程度，因此停用了降壓藥。血壓穩定後，她減重了三磅。

為深入瞭解微劑量療法，她去年夏天轉向灰色市場。Reddit用户分享稱，諾和諾德研發中的新藥CagriSema在抑制炎症和飢餓感方面效果優於司美格魯肽。

CagriSema是諾和諾德下一代減肥候選藥物，目前仍處於臨牀試驗階段未公開銷售。該藥物將司美格魯肽與另一種分子卡格列肽結合，通過增強模擬激素效應來調節血糖並抑制食慾。

斯賓塞對此很感興趣。

她發現一家美國經銷商聲稱在將中國製造的CagriSema出售給美國人之前，已通過第三方實驗室進行了測試。在使用微量CagriSema後，斯賓塞可以少量享用食物。

“我可以答應吃一點，因為我知道自己只會吃四口。”

十月份，斯賓塞在Reddit上看到tirzepatide可能還具有消炎作用。她新訂購了含有cagrilintide和tirzepatide混合成分的小瓶裝藥物，被稱為"cagri-tirz”。

現在每週一，斯賓塞都會給自己注射少量cagri-tirz。每週四則使用禮來公司的新型減肥藥retatrutide，該藥物也處於試驗階段。

在改用cagri-tirz時，斯賓塞犯了一個危險的錯誤。她在計算新劑量時沒有意識到混合瓶中的cagrilintide濃度是之前服用的10倍。“我太蠢了，沒算清楚。或者説，我只計算了tirzepatide的劑量，沒算cagri的部分。“她説。

幾乎立即，她開始嘔吐。反應如此劇烈以至於行動困難。她強迫自己喝水但無法進食。四天後症狀緩解時，她瘦了七磅。

儘管出了這個差錯，斯賓塞並未考慮轉回複合藥物或完全放棄治療。雖然沒有定期接受醫療監測，但她表示這種治療使她的體重、關節疼痛和血壓得到了"改變人生"的改善。

“誠信體系”

41歲的灰市買家瑪麗展示了自制藥物者如何組織起來。這位自稱來自中西部的"足球媽媽"要求用中間名保護隱私。

去年她購買了一家複合藥房自制的替爾澤肽，每月花費約470美元，在FDA宣佈禁止銷售複合減肥藥時已減重超過20磅。她開始擔心藥物供應問題。

在Reddit瀏覽時，她發現了通往Telegram的鏈接，以及資深用户提供的從中國購買減肥藥原料的詳細指南。顧客們表示他們常用比特幣或移動支付服務Venmo付款。

密切跟蹤論壇一個月後，瑪麗於一月完成購買。收到的包裹裏是20個紅色瓶蓋的白色粉末小玻璃瓶，沒有使用説明。在Telegram上宣傳該產品的供應商稱貨物來自中國。

瑪麗回到論壇，加入了一個由52名顧客組成的團體，他們共同向田納西州一家名為Peptide Test的公司支付了1020美元。六名成員各自郵寄了一瓶樣品，其他人則分攤費用。實驗室檢測顯示樣品純度達標。Peptide Test公司拒絕置評。

“這是基於誠信的，“瑪麗説，“這些羣體的互助精神是我在互聯網上從未見過的。”

首次注射前，瑪麗向丈夫坦白了一切。他們約定如有意外，他會向急救人員説明情況。但她一切正常。

三月，瑪麗主動組織對新一批替爾澤肽進行檢測。這個Telegram羣組是在用户們收到同一供應商——根據瓶蓋顏色判斷為同一批次——的藥品後成立的。最終38名買家同意分攤1300美元檢測費，並通過投票決定檢測五瓶樣品即可。

五人將藥品送至位於捷克共和國的Janoshik分析實驗室，檢測結果顯示這些藥瓶確實含有聲稱的替爾澤肽，純度在99.78%至99.85%之間。

Janoshik首席執行官彼得·馬吉克曾是業餘舉重運動員。他表示，十多年前公司最初是為網絡買家檢測增強性能的藥物。去年，他們檢測了3050份減肥藥樣本，而2023年僅為650多份。

“我們每週檢測數百份這類藥物，“馬吉克説，他的公司還幫助客户處理化學品運輸的海關要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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