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國納粹分子：特朗普時代“雅利安自由網絡”組織勢頭高漲 | 路透社
Aram Roston,Jim Urquhart
亨利·斯托特與伴侶共同領導新納粹組織"雅利安自由網絡"。路透社/吉姆·厄克特俄克拉荷馬州霍查敦——穿着工裝短褲、人字拖和遮陽棒球帽的達爾頓·亨利·斯托特，在美國鄉村地區顯得毫不起眼。
除了他帽子上的徽章。那是一個臭名昭著的"骷髏師"黨衞軍部隊標誌——這個部隊曾監管納粹德國的集中營——以及縮寫"AFN"，代表他與伴侶領導的新納粹組織"雅利安自由網絡"。
這對夫婦從德克薩斯州一座普通的牧場住宅，管理着一個他們聲稱因唐納德·特朗普重返白宮而加速擴張的網絡。他們將特朗普的論調——攻擊多元化政策、強硬移民立場和對"西方價值觀"的呼籲——視為推動其組織關注度和招募激增的關鍵因素。
“特朗普喚醒了很多人關注我們多年來提出的問題，“斯托特告訴路透社，“他是我們最大的福音。”
廣告·繼續滾動儘管雅利安自由網絡和其他新納粹團體仍處於美國政治最邊緣地帶，被保守派和主流社會普遍視為毒瘤，但根據對十二名極端組織成員、九名政治極端主義專家的訪談及極右翼暴力數據審查，他們正日益成為極右翼公開示威和暴力活動的核心。
路透社發現，特朗普再次當選後，多種趨勢交織顯現。他的煽動性言論激發了新一波極右翼活動人士，助長了白人至上主義陣營的擴張。特朗普對1月6日國會暴亂者的赦免，以及聯邦執法重點轉向移民問題，也使許多極右翼分子認為聯邦政府對白人至上主義者的調查已不再是優先事項。
“[特朗普]讓許多人意識到我們多年來提出的問題。他是我們遇到的最好的事情。”
白人至上主義組織"雅利安自由網絡"領袖亨利·斯托特
極右翼的邊界本身也在變化。從否認選舉結果到將移民描繪為"入侵者"的言論，曾侷限於"驕傲男孩”（1月6日國會騷亂主導團體）等邊緣組織的理念，如今在共和黨政治中更為顯見。研究人員表示，特朗普對極右翼人物的公開支持和赦免使這些觀點正常化。他們補充説，隨着"讓美國再次偉大"運動成為該黨的身份標誌，極右翼與主流保守主義之間的界限越來越難以劃分。
廣告·繼續滾動全球反仇恨項目（追蹤仇恨言論與極端主義的非營利組織）聯合創始人海蒂·貝里奇指出，曾經的極端思想如今更易融入更廣泛的極右翼，並非因為這些極端團體有所改變，而是周圍環境發生了變化。“由於正常化進程，‘驕傲男孩’甚至不再顯得那麼可怕了，“她説。
這一轉變與白人民族主義活動的激增同時發生。根據追蹤全球衝突的非營利研究機構“武裝衝突地點與事件數據項目”（ACLED）統計，白人極端分子在美國政治暴力事件中的佔比持續上升。2020年，此類羣體與全美13%的極端主義相關示威及政治暴力事件有關（佔ACLED記錄事件的57起）；到2024年，其比例已升至近80%（154起）。
曾侷限於"驕傲男孩"等邊緣組織的思想，如今在共和黨主流政治中愈發顯見。路透社/吉姆·厄克特特朗普否認支持白人極端主義，白宮也駁斥其言論助長種族主義的説法。
“特朗普總統是全美人民的總統，仇恨在我國沒有容身之地，“白宮發言人哈里森·菲爾茲回應本文問詢時表示，“總統正致力於團結國家、提振經濟、保衞邊境並實現全球和平。“菲爾茲同時指出黑人選民對特朗普的支持率顯著上升——在去年大選中，其黑人得票率較2020年翻倍至約15%。
廣告·繼續滾動閲讀特朗普對種族主義指控不以為然。他在去年競選集會上宣稱：“我不是納粹，我是納粹的反面。“數月前接受採訪時更表示"不可能種族歧視，因為我有太多黑人朋友”。
儘管特朗普在非白人選民中取得進展，但他始終獲得白人至上主義者和極端組織的支持，同時使用種族分裂言論。他宣揚美國首位黑人總統奧巴馬並非在美國出生的虛假説法。在2024年競選活動中，他暗示移民實施暴力犯罪是"基因使然”，這番被許多人譴責為種族主義的言論。
斯托特表示其組織反對暴力。但雅利安自由網絡公開鼓吹準備"種族聖戰”，宣揚白人優越意識形態，試圖整合更廣泛的白人至上主義運動力量，並積極招募其他極端組織的前成員。
特朗普政府已縮減打擊國內極端主義的力度，將資源轉向移民執法，並將南部邊境列為首要安全威脅。聯邦調查局已削減其國內恐怖主義行動部門的人員編制。國土安全部削減了暴力預防辦公室的人員。廣告·繼續滾動一些國內恐怖主義專家表示，這些舉措可能通過削弱美國發現和消除威脅的能力來助長極端分子氣焰。國土安全部和聯邦調查局為裁員辯護稱，他們仍致力於打擊國內恐怖主義。聯邦調查局在聲明中表示，其根據威脅分析和"調查需求"分配資源，並繼續致力於調查國內恐怖主義。
“種族主義皇族”
在首次接受媒體採訪時，斯托特於四月在俄克拉荷馬州霍查敦的一家餐廳會見了路透社記者。這個寧靜小鎮以徒步和垂釣聞名，距離他們在德克薩斯州的住所向北約一小時車程。他的伴侶黛西·巴爾陪同出席。
斯托特表示AFN注重守法行事。“我們必須謹言慎行，“他説。隨後語調轉為末日預言：“當那一天到來時，暴力將解決一切問題。“儘管未給出具體時間表，研究國內極端主義的學者指出，此類言論反映了部分極右團體的策略：在合法範圍內活動，同時公開預言社會劇變的到來。
雅利安自由網絡在2021年因組織德克薩斯州朗維尤"白人團結大會"首次引發全國關注。次年該組織開始在全美多城派發傳單。其中一張德克薩斯州的傳單描繪了非裔美國人的種族主義漫畫——一個身影在廢墟和翻倒的汽車間懸掛於路燈上，配文寫道：“按當前衰退速度，十年後美國主要城市將變成什麼樣？”
威斯康星州西本德發現的AFN傳單，裝於塑料袋中。圖片來源：西本德警察局。路透社對圖片中組織網址進行了模糊處理。
另一份針對移民的AFN傳單。塑料袋內裝有木屑顆粒以方便派發者投入居民庭院。圖片來源：西本德警察局。AFN也開始組織抗議活動，常常針對變裝表演和LGBTQ+集會。斯托特表示這些示威旨在吸引新成員。據兩名與該運動有關聯的人士透露，其舉辦的會議和"雅利安節慶"已成為極右翼勢力的社交樞紐，吸引了包括三K黨在內的白人至上主義組織成員參與。路透社無法獨立核實這一説法。
關於優越的白色雅利安種族（本質上是日耳曼人種）的偽科學概念，曾是希特勒納粹政權的核心信條。AFN集會充斥着納粹符號：卐字符號被儀式性地點燃，“白人權力"的口號在林間迴盪。AFN官網特別"致敬"歷史上的暴力白人至上團體，包括1984年殺害猶太電台主持人的"秩序團”。該組織兩名主犯被判長期監禁，現已死亡。
斯托特的信仰植根於"基督教身份運動”，該運動宣稱白人而非猶太人才是《聖經》中真正的以色列子民，是上帝的選民。斯托特和巴爾還聲稱，在猶太人操控下，非裔正領導共產主義革命——這種意識形態將種族優越論與極右翼陰謀論融為一體。
34歲的斯托特與48歲的巴爾都出生於公開宣稱白人至上的家庭，與以白袍、焚燒十字架及針對非裔的私刑恐怖歷史著稱的三K黨淵源深厚。
斯道特稱，他小時候曾參加過3K黨儀式和白人民族主義青年營。他回憶説，自己曾閲讀過納粹德國時期黨衞軍訓練手冊的譯本。而巴爾表示，當其他女孩在玩電子遊戲時，她正在用粗麻布條包裹火把，為3K黨秘密的十字架焚燒儀式做準備。
儘管他們現在自認為是美國納粹分子，但他們的意識形態根植於3K黨和其他白人極端主義團體。研究該運動的歷史學家對他們的家族十分熟悉。斯道特的父親喬治·斯道特曾是3K黨分支"德州白騎士"的"大龍”。他拒絕對本文置評。
巴爾已故的父親是印第安納州3K黨"大巫師”，曾因持槍挾持兩名記者而被判處七年監禁。美國前線要求成員使用化名；她選擇了"黛西·巴爾”，這個名字來源於20世紀20年代一位銷售3K黨長袍並在車禍中喪生的女性3K黨領袖。
美國前線領導人與3K黨有聯繫。圖為5月，一名3K黨成員參加在肯塔基州梅斯維爾外舉行的紀念3K黨成立160週年的集會。路透社/吉姆·厄克特一位熟悉這對夫婦的人士將他們2020年的婚姻描述為"種族主義貴族"的結合。
兩年後他們申請離婚，但斯道特表示，這只是名義上的分開——這是一種法律手段，目的是在面臨民權訴訟時保護他們的資產，就像曾經使3K黨和雅利安民族破產的訴訟一樣。雅利安民族是一個新納粹組織，在1999年的一起民事訴訟中被判煽動暴力負有責任。
斯托特和巴爾拒絕透露成員人數，但表示AFN目前的分支機構數量已接近2023年初宣稱的23個的兩倍。
監測極端主義運動的私人研究組織"恐怖主義研究與分析聯盟"估計，AFN成員已增長至1000至1500人。“我們記錄了他們每一次活動，“TRAC研究員穆斯卡·桑萬表示。桑萬稱，包括德克薩斯州在內的一些最早成立的分支機構，初始成員可能各有約100人，這表明該組織在最初階段可能擁有約200名成員。
猶太倡導組織"反誹謗聯盟"的高級研究員克里斯·馬紮裏克表示，他對AFN規模如此之大持懷疑態度，但承認沒有關於其規模的獨立數據。“此前最大的新納粹組織只有幾百人，“他指的是持續衰落的"國家社會主義運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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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透社無法獨立核實AFN的成員規模。
儘管具體人數尚不明確，AFN已引起獨立研究人員的關注。喬治華盛頓大學極端主義研究項目專門研究國內極端主義的研究員喬恩·劉易斯表示，該組織在極右翼"加速主義者"中"非常受歡迎”——這個術語被主張通過暴力加速種族戰爭的白人至上主義者使用。
斯托特表示，他的組織從"驕傲男孩"在國會大廈襲擊事件後的衰落中獲益。曾在特朗普政府時期因街頭衝突而聞名的"驕傲男孩”，自許多成員因參與1月6日國會騷亂被定罪（後被特朗普赦免）後，一直面臨法律挫折和公眾審查。該組織將其意識形態描述為"西方沙文主義”。批評者認為，該組織使用"西方"而非"白人"一詞來掩蓋其種族主義，這一指控遭到"驕傲男孩"辯護者的否認。
斯托特將"驕傲男孩"等組織描述為"公民民族主義者”——這些運動用愛國言論吸引追隨者，然後成為通往AFN或三K黨等更公開的種族主義組織的墊腳石。
“很多新加入運動的人，在加入我們之前會先加入那種類型的運動，“斯托特説。
路透社未能聯繫到"驕傲男孩"的代表置評。
三K黨成員5月在肯塔基州梅斯維爾外舉行燃燒十字架儀式，紀念該組織成立160週年。路透社/Jim Urquhart### 武器與種族戰爭
儘管斯托特表示雅利安自由網絡拒絕暴力，但根據對聯邦法院記錄的審查，槍支和戰術訓練仍然是其身份的核心，並在其集會和招募活動中佔據突出位置。
根據聯邦法院提交的FBI宣誓書，前成員安德魯·芒辛格製造並交易半自動AR-15步槍和其他武器，使用機械車間製造無法追蹤的零件。宣誓書稱，他向其他AFN成員吹噓囤積彈藥和製造爆炸裝置，並聲稱曾用獵槍指着一名熟睡的檢察官。
化名為“雷神”的蒙辛格去年在明尼阿波利斯因聯邦非法持槍指控被捕。作為有前科的重罪犯，聯邦法律禁止他持有武器。聯邦調查局稱，他一年內至少參加了五次美國前線集會。探員將其描述為加速主義信徒，該意識形態企圖通過暴力引發種族戰爭。
安德魯·蒙辛格聯邦逮捕令宣誓書節選宣誓書指出，美國前線是“其他白人至上主義組織的傘式組織”。與蒙辛格案相關的文件（包括潛入該組織的聯邦調查局線人證詞）揭示了其運作內幕：橫跨多州的槍械訓練、以武器為核心的加密通訊、俄亥俄州湖邊酒吧的招募活動，以及新成員通過建造木質卐字符進行儀式性入會。
斯托特聲明與蒙辛格劃清界限——後者於四月被聯邦陪審團裁定犯有非法持有槍支彈藥及販賣大麻罪，目前正在等待量刑。蒙辛格及其律師未回應置評請求。
斯托特承認其組織與三K黨存在關聯，這個百年前盛極一時的組織現已嚴重分裂萎縮。
今年五月，路透社記者在肯塔基州東北部私人領地的森林深處，見證了一場現代三K黨儀式。小型派系"三位一體騎士團"領袖威廉·巴德爾身着紫色絲質長衫與尖頂頭罩，主持了六名滿身紋身新成員的宣誓儀式。
5項中的第1項 五月，在肯塔基州梅斯維爾市外，新入會者被蒙上眼睛沿着小徑行走，這是三K黨週年紀念集會和十字架焚燒儀式中的入會儀式部分。路透社/Jim Urquhart
五月，在肯塔基州梅斯維爾市外，新入會者被蒙上眼睛沿着小徑行走，這是三K黨週年紀念集會和十字架焚燒儀式中的入會儀式部分。路透社/Jim Urquhart在一次採訪中，巴德表示特朗普激發了白人民族主義運動的活力。“白人，“他説，“終於看到事情有一次朝着對他們有利的方向發展了。“巴德説，他曾經參加過AFN的一個活動，但沒有詳細説明。
另一位在儀式上的三K黨官員史蒂夫·鮑爾斯（該儀式與AFN無關）表示，他並不是特朗普的粉絲，因為特朗普政府與以色列關係密切。但他表示，許多白人民族主義者全力支持總統。“人們認為他將拯救美國的白人種族，“鮑爾斯説，他身穿白色三K黨袍和頭巾，胸前裝飾着兩個血十字。
三K黨在20世紀20年代曾號稱擁有600萬成員。據追蹤極端組織的非營利機構南方貧困法律中心統計，到2015年其成員已縮減至約72個分部的2000至3000人。該中心一名研究分析師表示，暫無更新數據。
美國前線組織沿用了三K黨的某些策略和儀式，包括大規模分發種族主義傳單。
警方報告顯示，從佛羅里達州到華盛頓州，該組織的傳單已在多個城鎮出現。斯托特和巴爾稱這些傳單是招募工具。威斯康星州西本德警方表示，5月份當地出現了數百份針對移民的傳單。在威斯康星州穆克瓦納戈村發現的一份傳單上寫着：“厭倦了因為你是白人而受歧視？加入我們。”
斯托特稱成員被要求在夜間分發傳單——他稱之為"夜騎”，這與三K黨歷史上針對黑人的恐怖活動術語相呼應。
另一個效仿三K黨燃燒十字架標誌的行為是，該組織在集會上焚燒卐字符號。在其發佈的網絡視頻中，蒙面的斯托特站在皮卡車貨廂上，兩側站着武裝警衞，高舉手臂行納粹禮。
AFN視頻截圖顯示，斯托特站在皮卡車貨廂上行納粹禮。圖片來源：AFN網站。
來自AFN網站視頻的靜態畫面“白人權力！”他操着沙啞的德克薩斯口音喊道，胸前掛着步槍彈匣揹帶。他的聽眾們回以納粹禮。“白人權力！”他們高呼。
在俄克拉荷馬州的餐廳裏，當被問及為何認為他的團體勢頭正盛時，斯托特給出了一個簡單的解釋。
“我們這邊贏得了選舉，”他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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