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密歇根州的櫻桃之鄉，聯邦安全網正逐漸瓦解 | 路透社

P.J. Huffstutter

密歇根州特拉弗斯城西北部園藝研究中心內，35歲的辦公室經理詹妮弗·澤林斯基正在檢查櫻桃樹的病害和天氣損害情況，一串串櫻桃從樹上墜落。這個佔地137英畝的農場由密歇根州立大學運營，資金來自美國農業部及種植者。路透社/伊芙琳·霍克斯坦密歇根州中央湖——四月底的霜凍在黎明前悄然掠過山丘。朱麗葉·金·麥卡沃伊走進果園，期盼寒冷未傷及櫻桃花蕾。但它們在晨光中如玻璃般閃爍，已然枯萎。

這是五年來第三次惡劣天氣嚴重損害家族果園的收成。這場打擊降臨在一個本就因特朗普政府改革政府服務、移民和貿易政策而舉步維艱的農場與產業。

金果園的危地馬拉採收隊七月中旬才抵達，因H-2A季節性農工簽證延遲而人手不足，比往年晚了數週。由於美國郵政系統重組導致生鮮水果滯留，他們不得不花費更多成本通過私人承運商運輸新鮮櫻桃。

美國農業部冷藏設備撥款申請仍懸而未決，華盛頓正削減農業項目和研究經費。朱麗葉的兄弟、農場農藝師傑克·金仍在尋找價格適宜且未受特朗普貿易戰影響的化肥。

廣告·繼續滾動“這一切都拖慢了我們的進度，”農場業務經理金·麥卡沃伊在七月繁忙收穫季的間隙短暫停頓後説道。

大特拉弗斯灣附近山丘上的農民們表示，他們正陷入特朗普政府改革的風暴眼——他們用勞動果實填滿餡餅、養育了幾代人，如今卻因大幅削減和日益拖延的政策遭受重創，價值2.27億美元的美國酸櫻桃產業首當其衝。密歇根州中湖市金氏果園裏，一名採收工人正從梯子上摘取櫻桃。他們來自危地馬拉的季節性務工團隊因H-2A簽證延誤，直到七月中旬才人手不足地遲到了數週。路透社/伊芙琳·霍克斯坦 金氏果園內，一名H-2A農業工人將剛採摘的櫻桃整箱倒入集裝筐。許多人年復一年返回這裏，練就了識別冰雹痕跡和挑選青翠果柄以吸引顧客的火眼金睛。路透社/伊芙琳·霍克斯坦 金氏果園業務經理朱麗葉·金·麥卡沃伊駕車穿過家族經營的酸櫻桃園。四月的霜凍導致收成僅剩平常的15%，而往年此時果實早已壓彎枝頭垂向地面。路透社/伊芙琳·霍克斯坦 從天氣、植物病害到蟲害困擾，美國農業部預測密歇根州今年酸櫻桃收成將比2024年減少41%。根據櫻桃產業管理委員會數據，國王農場所在的西北部密歇根地區面臨最嚴重減產——約70%。四月霜凍過後，金·麥卡沃伊的電話響起。來電者是她在密歇根州薩頓灣的朋友兼種植同行艾米麗·米齊奧。“你那邊情況如何？”

朱麗葉凝視着果樹。“我不確定。但情況不妙。”

在金斯農場以南，寒潮使得農民唐·加拉格爾的果樹稀疏。“葉子還能長，“他説道，此時他的家人正在枝頭尋找果實。“但櫻桃長不出來了。”

8歲的諾拉·特朗布爾在外祖父唐·加拉格爾的櫻桃園裏玩耍，她的雙胞胎妹妹瑪德琳正與母親阿什莉交談。阿什莉手持準備在農場攤位出售的櫻桃，攝於密歇根州特拉弗斯城。路透社/伊芙琳·霍克斯坦## 政治與關税

密歇根州的櫻桃種植歷史可追溯至法國殖民者將這種水果引入中西部。蒙莫朗西品種以其紅寶石色澤和令人咂舌的酸味，通過餡餅、果汁、果乾和中西部人澆在芝士蛋糕上的糖漿，成為該地區的標誌性產物。

廣告·繼續滾動當約翰·金在1980年買下農場時，櫻桃和汽車一樣是密歇根與生俱來的產業。他在弗林特市的通用汽車員工家庭長大，夏季常去採摘水果。“那種感覺很純粹，“現年74歲的金回憶道。

他通過聯邦貸款獲得了80英畝土地。路邊攤位的招牌上原本寫着一位傳教士的警告：悔改吧，免得你在地獄之火中滅亡。他用彩虹和自己的夢想覆蓋了它：國王果園。

如今，這是一個完整的家族企業：除了約翰的女兒朱麗葉和兒子傑克外，約翰的妻子貝琪與傑克的妻子考特尼一起經營市場。約翰的兄弟吉姆負責管理收穫；吉姆的妻子羅絲是首席面包師；他們的女婿馬克·席勒則負責手工採摘團隊。

負責收穫管理的吉姆·金（左）和1980年通過聯邦貸款買下農場的農場主約翰·金（右）在國王果園櫻桃收穫期間的休息時間開懷大笑。路透社/伊芙琳·霍克斯坦農場所在的安特里姆縣長期以來傾向於共和黨。作為進步派的金家族表示，過去幾年顯示了國家政治如何波及他們的果園。

特朗普的全面支出與税收法案為大型商品作物經營（如用於飼料和生物燃料的玉米和大豆）擴大了安全網。

但根據政府數據和學術研究，營養和當地食品計劃水果和蔬菜種植者依賴的項目被大幅削減，他的貿易政策也抑制了主要出口夥伴的需求。廣告·繼續滾動儘管美國農業部沒有回答路透社關於櫻桃產業面臨挑戰的具體問題，但一位發言人表示，特朗普的法律加強了農業安全網，幷包括增加對支持特種作物和防治植物病蟲害的項目的資金。

金氏家族及跨黨派的近十位農場主向路透社表示，他們預計若特朗普勝選關税將恢復，但希望能採取更精準的應對措施。

金氏家族約三分之一的濃縮果汁銷往海外，主要市場是台灣和新西蘭。但金氏與其他種植者指出，今年密歇根州作物減產對酸櫻桃出口下降的影響將比關税更大。

一位自採水果的遊客在金氏果園的櫻桃樹間漫步時品嚐櫻桃。該農場種植用於製作餡餅、果乾和濃縮果汁的酸櫻桃，以及供應市場和農場遊客的甜櫻桃。路透社/伊芙琳·霍克斯坦 貝琪·金正在與購買採摘桶的顧客交談。隨着成本上升，金氏家族與該地區許多種植者一樣發展起農業旅遊，迎接渴望體驗農場生活的遊客。路透社/伊芙琳·霍克斯坦 一位顧客提着兩桶剛採摘的櫻桃。密歇根州是美國最大的酸櫻桃產地，而華盛頓州則是甜櫻桃的主產區。路透社/伊芙琳·霍克斯坦 白宮未就本屆政府貿易政策的相關問題置評。

針對配送延遲的詢問，美國郵政總局表示已一項計劃旨在十年內節省360億美元，這將導致部分郵件投遞速度略微放緩，但其他客户將獲得更快的服務。## 出口萎縮與預算削減

當密歇根州的果園為填滿果箱而掙扎時，西部地區的樹枝卻因豐收而低垂——由於天氣有利，華盛頓州的甜櫻桃產量今年增長了29%，美國農業部預測。但當地種植者面臨不同的困境：銷售渠道減少和價格低迷。廣告·繼續滾動美國人口普查局貿易數據顯示，2024年美國向全球出口新鮮櫻桃價值近5.06億美元——較上年價值增長10%，數量增長3%。

今年上半年，隨着特朗普貿易戰重燃，美國新鮮水果出口量下降17%，價值下降15%。美國對華出口自2018年貿易戰後始終未能完全恢復。前六個月對加拿大的銷量也同比下降18%。“加拿大市場對美國產品需求疲軟，”新斯科舍省達爾豪斯大學農業食品分析實驗室主任西爾萬·夏勒布瓦表示。

我們正遭受千刀萬剮般的持續損失。

俄勒岡州種植者伊恩·錢德勒

華盛頓州果樹協會主席喬恩·德瓦尼表示，甜櫻桃批發價格持續下跌，西北地區許多農户正在虧損。

回到密歇根州，橫飛的雨點抽打着薩頓斯灣。艾米麗·米齊奧在家人與商業夥伴的果園裏彎腰避雨，注視着被閃電照亮的天空。

一名工人操縱着低矮的搖樹機夾緊樹幹，酸櫻桃如紅色冰雹般落入收集架，通過漏斗進入果箱。另一名工人快速清理着枝葉，與黎明爭分奪秒。在預冷站，一名密歇根州立大學的實習生記錄着每輛滿載水果的卡車——這些櫻桃將在清晨前完成冷卻和加工。

無人機航拍顯示櫻桃樹向密歇根湖方向延伸，靠近薩頓斯灣。該州出產全美約75%的酸櫻桃，用於製作果乾、果汁、餡餅和醬料等各種產品。路透社/伊芙琳·霍克斯坦 密歇根州立大學學生、櫻桃灣果園暑期實習生艾米麗·施耐德在密歇根州薩頓斯灣預冷站記錄剛採摘的櫻桃。這些水果在加工前需進行冷卻。路透社/伊芙琳·霍克斯坦 暴雨侵襲薩頓斯灣，酸櫻桃從傳送帶滾入櫻桃灣果園的注水收集箱。工人們在泛光燈下徹夜清理枝葉，與暴風雨賽跑直至破曉。路透社/伊芙琳·霍克斯坦 米茲歐的農場約佔地2500英畝，她領導着酸櫻桃產業貿易組織櫻桃營銷協會。多年來，他們一直試圖重新打開中國市場。

“自2018年貿易戰以來，那扇門基本已經關閉，“她説。現在他們正積極開拓墨西哥和韓國市場。

美國農業部援助

在特拉弗斯城北部邊緣，西北密歇根園藝研究中心是一個137英畝的試驗農場。由密歇根州立大學運營，資金來自美國農業部的撥款和種植者的資金，尼基·羅斯韋爾博士在這裏花了二十多年時間幫助果園生存。

在特拉弗斯城的西北密歇根園藝研究中心試驗農場，櫻桃被機械搖落並由科學家檢查。部分資金來自美國農業部的撥款，農民表示，這樣的研究幫助他們種植更耐寒的樹木並對抗作物病害。路透社/內森·弗蘭迪諾在密歇根西北部的櫻桃產區，晚霜、植物病害和害蟲，以及聯邦政策的變化，使種植者的收成減少，挑戰更大。路透社/內森·弗蘭迪諾和扎卡里·古爾曼她的皮膚因長期户外生活而佈滿陽光的皺紋，笑聲像裂開的鞭子。農民們依賴她，尤其是現在。

在一個悶熱的夏日早晨，她與實習生和研究人員一起走過一排排樹木，測試更耐寒的樹木和更好的果實。當他們啓動那台比一些科學家還要古老的樹搖機時，一股鏽色的褐腐病孢子在熱空氣中升起，落在他們的袖子上。他們一棵樹一棵樹地記錄着受損的果實和粉狀黴菌。

“這類研究沒有企業贊助，”羅斯威爾説，“一直以來都靠政府和種植者支持。”

本月，她正在提交拜登政府為一項病害研究提供的10萬美元農業部撥款的最終文件——這筆資金屬於聯邦氣候相關研究審查計劃的一部分。她不確定資金能否到位。她表示，其他贈地大學的研究人員尚未收到撥款。

勞動力短缺

被卡住的不只是資金。還有采收作物所需的人力。

勞動力短缺問題橫貫東西海岸。在俄勒岡州，種植商伊恩·錢德勒眼睜睜看着50萬磅櫻桃爛在樹上。他6月10日開始採收時只有47名工人，實際需要120人。他説，由於擔心移民海關執法局在加利福尼亞州的突襲行動會蔓延至北部，部分工人不敢前來。“我們正承受着千刀萬剮般的痛苦，”47歲的退伍軍人錢德勒説，他的兩個兒子也在服役，“這種局面難以為繼。”

白宮發言人阿比蓋爾·傑克遜表示，特朗普總統致力於確保農民獲得充足勞動力，但不會為犯罪的非法移民提供避風港。

密歇根州金果園的採收負責人席勒稱，團隊短缺兩名工人，因為他們在危地馬拉的H-2A簽證文件審批太遲。

在國王果園，一名工人伸手穿過樹葉摘取一顆成熟的甜櫻桃。包括金氏家族在內的密歇根州西北部種植者，今年因天氣和害蟲問題損失了大部分甜櫻桃收成。路透社/伊芙琳·霍克斯坦工人們在國王果園採摘甜櫻桃，從運往本州客户的貨箱中清除雜物。雖然密歇根州大部分甜櫻桃在國內銷售，但該州酸櫻桃產品的出口市場受到特朗普時代貿易政策的衝擊。路透社/伊芙琳·霍克斯坦瑪麗亞·帕斯夸爾17歲從危地馬拉來到美國，根據羅納德·里根1986年的移民法獲得合法居留權，現在在國王果園分揀櫻桃。如今已成為美國公民的她，多年來一直在金氏農場照料作物，並在家中自己鬱鬱葱葱的花園裏培育土壤。路透社/伊芙琳·霍克斯坦美國國務院發言人告訴路透社，H-2簽證申請人應儘早申請並預留額外的處理時間，因為美國大使館和領事館在努力快速處理這些申請的同時，不會損害美國的國家或經濟安全。

在穀倉內，農場的一位長期工人瑪麗亞·帕斯夸爾站在分揀線上，頭上裹着東西以抵禦炎熱，雙手以安靜的精確度移動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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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你有了孩子……“她欲言又止。

她和丈夫根據羅納德·里根1986年的移民法獲得了合法永久居留權，該法律幫助數百萬非法進入美國的移民獲得合法身份。兩年前，瑪麗亞成為美國公民。“我只是想成為一個公民，“她説。“我感覺……就像普通人一樣。”

如今，特朗普的移民政策像醖釀中的風暴一樣籠罩着她的家庭。一個兄弟今年夏天在佛羅里達被ICE逮捕並被驅逐出境。其他在家鄉的親人希望能通過H-2A簽證來美國。

今年密歇根的農場沒有發生大規模的ICE突襲。但恐懼揮之不去，今年夏天中西部最大的ICE拘留中心在密歇根州鮑德温的森林深處開放，那裏有1,810個牀位，鐵絲網外飄蕩着鳥鳴聲，加劇了這種恐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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