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取火】劉馨泉:病、夢與鯨 | 聯合早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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睡夢中,我又看到了遠處那片漆黑的輪廓。
碧綠的海面微動,它煙波浩渺,一望無際。當刺骨的冷風低拂水面,漣漪中泛起一片瞬間即逝的水花。再一瞬間,海浪再復平靜。
我輾轉反側。這幾個夜晚並沒有怎般愜意。我覺得我病了,像被什麼纏住了身子,把我所有的意識佔據、捆綁。夜幕初降,噬人的濃墨中,我還是孤身一人。
這幾夜的夢裏,我總感覺自己在尋找着什麼……
可笑的是,我也説不上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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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漫無目的的尋找,漸漸讓我心灰意冷。
然後,我枕着淅淅瀝瀝的雨聲睡着了。
今晚的夢境開始便不如意。惡劣、乾燥。大地裂開了好多口子,粗糙的樹幹蔓延着凌亂不堪。抬起頭來也無法直視這片天,這倔強的陽光似乎沒有半點離開的意思。看來,雨水亦是稀客。這處風景的蟬喘雷幹滲進了我的肌膚,麻痹着我的神經。我愈發煩躁。我癱坐在了地上,卻無意間感受到了一個物件。
那是……一副眼鏡。
真奇怪。但也沒什麼好奇怪的,這些夢境過於真實了,真實到我經常近乎忘記了它的本質。我將眼鏡輕輕拿起,決定研究一下。倏忽間,我發現了不同尋常。這個地方都乾旱成這樣了,這副眼鏡的鏡片上……
竟然有水滴。
我的腦海不知從何處蹦出了一個想法。
我將眼鏡戴上……
驟然間,眼前的事物變了。蒼翠欲滴的小草從乾枯的大地之中收穫營養,瞬間成長,青翠,又飽滿。成片的烏雲也籠罩了每一尺、每一寸天。目光所及,一個巨大、傾斜着的玻璃瓶映入眼簾。玻璃瓶搖搖晃晃,如同將要摔落一般。瓶中,蔚藍色的海水因不平衡而掀起一朵又一朵潔白的浪花。眼前這片海水因瓶子的侷限而算不上一望無際,只是如此龐大,亦是違和。
眼鏡上的水珠靜掛其上。我將它們抹去,小心翼翼地走向不遠處的玻璃瓶。驀然之間,一聲巨響。我佇立在原地,目睹着一副龐大的身軀一躍而起,水花四濺,拍打着玻璃瓶的邊緣。瓶子搖晃得猛烈。它顫抖着,咆哮着,牽起了整片大地與天。它像是被吵醒了,像是一隻被打擾了的、兇猛的野獸,震得小草微顫、烏雲散漫……
不久後,它恢復了平靜。
我被眼前的一幕震撼,過了不久平靜了氣息。冷靜下來後,我回想起那個瞬間。
那副輪廓,特別熟悉。
我按捺着恐懼,一步步靠近玻璃瓶。海水深暗的藍色使它儘管清澈,卻很難透視。水花如同璀璨星芒的水晶不停地濺起,一會兒大,又一會兒小,然後再如綿綿細雨紛紛而落。海水咯咯作響,不難感受到,它,很不安分。
我慢慢地移動着,害怕那瓶子裏的輪廓,害怕對它的未知。
近在咫尺時,我看到它了。
那頭鯨魚。
我,好像認識它。
我心裏依舊提着一根線。恐懼至極,我只能相信我的直覺。我深深吸了一口氣,將手掌放置在玻璃瓶身。
我閉上了眼睛。環境似乎在一瞬間變得異常安靜,儘管它本來便悄無聲息。這時,我感覺到了內心深處的一根心絃試探地游出,從纏繞中掙脱。它探索着,探索着一個未知的方向。當感覺它觸碰到了什麼時,我睜開雙眼……
世界突然變得空白,瓶子也不見了。我的手掌輕輕地觸碰着鯨魚的頭顱。它的身體放鬆了下來,不再緊繃、警惕着。我不知道它是誰,但它很熟悉。它像是一個老朋友,一個我認識了很久的人。我撫摸着它,在很久以來第一次在內心感到了一陣鬆弛的愉悦。我看着面前這頭鯨魚。
我不知道是不是我的想象……
但那頭鯨魚,它好像笑了。
它的笑像一個孩子。
有點像,從前的我……
雨霽,最後一絲涼意在臉上綻開。再睜開眼時,窗外的樹葉斑駁在牀前,清晨的陽光照進屋裏,繽紛着,耀而不刺,聞起來很温暖。我瞧出窗外,日光沐浴着我的臉頰,生出盎然。
我,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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