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留學博客】鄔佳芮：貓越過柵欄 | 聯合早報

12月18日。貓昨天睡在我的牀上。怎樣也不肯走。它剛從花園回來，毛上還掛着露水。每天上午它跳過柵欄，消失在草叢裏直到黑天。屋子裏比外面冷。

半個月過去了。過去的半個月像貓越過柵欄。上學期的第一個星期五，遇見了一個學經濟或者自然科學的人，他只會説英語，或許在學校學過一點法語。他説，每次與人聊到會講幾門語言時，他就問對面“貓跳過柵欄”用那語言怎樣説。我忘了他的名字或樣子，只記得他有金色的頭髮。

我很久沒有讀完一本書。等待書自己翻開。前天晚上我在Instagram上看見了Cafe Nero聖誕新品提拉米蘇拿鐵的廣告，昨天就坐車去了鎮中心，像是完成一個大項目，難喝，但我感覺我只是需要多巴胺。順便去了圖書館，在小説區域從A到Z尋找自己認識的名字，像是患了阿爾茨海默症，忘掉曾熟悉的老友。

懸疑自成一類，我走進書架森林裏尋找斯蒂芬·金。一個老人忽然冒出頭，他也不讀書，就乾坐着，看見我過來，忽然開口：“你期待聖誕嗎？”我想到我的聖誕提拉米蘇拿鐵，説“當然”，又看着他空無一物的手中，問他：“你也來看書啊？” 他説他不看，他就坐着，等時間過去。時間差不多了他就回家。

昨晚沒睡好，今天就渾渾噩噩地過去。想起夏天，同樣昏昏沉沉的八九月，看《青木瓜之味》，電影裏的越南也是夏天。電影裏的音樂家浩民放棄了同樣受着西洋教育的、開朗現代的未婚妻，選擇了傭人梅，他教她認字，起先只是簡單的句子，電影的最後她手覆上隆起的肚子，在一片金色與綠色的畫面裏緩緩念道：“樹影婆娑，和諧地一搖一動……關鍵是，不論怎樣變化，它們仍保有着櫻桃樹的形狀。”我們那時窩在沙發裏吃着外賣，看時都覺得詭異。我忘記新沙發那時有沒有運來。我們在挑了一下午的沙發。

延伸閲讀

[【留學博客】鄔佳芮：過去與現在的重疊

](https://www.bdggg.com/2024/zaobao/news_2024_12_06_724847) [【留學博客】鄔佳芮：歷史、回憶和時間

](https://www.bdggg.com/2024/zaobao/news_2024_11_01_717345) 12月27日。聖誕過去了。從昨天起霧就很大，朦朦朧朧的樹的影子，冬天的樹只有枝椏。羊散落在草地上。晚上開車時什麼也看不清，像是在真空的黑色裏。英國的高速路和快速路分得不是很清，開大約半小時就是一個鎮子。前面的車忽然在某個岔路消失，我不知道自己在哪裏，一個無邊無際的地方，只知道在向前，可是前與後分不清。我想到某本小説或電影裏的人，但也可能只是我的幻想裏有這麼一個人。她説：“當我在你懷裏的時候我不知道我在哪裏。當我看着天花板時我頭暈。以為在海上。”

12月28日。隨便到了海邊的某個城市。有一片殘垣。烏鴉成羣地飛過天空。北海遼闊。乾枯的麥穗顏色的草上走過金色的太陽。在兩個服務站停下，天快黑透前到了蘇格蘭，選了沿海的遠路，海和黑暗裏的雲一個樣子，這就是為什麼我坐飛機時也以為我在海上。風和去年一樣，在夜裏呼嘯而過，像是曠野裏傳來的聲音。

12月29日。還是這樣的早晨：睡到很晚才醒來，不願從牀上下來，出門已是下午。在愛丁堡見了朋友。在沙發上坐着，聽見風在外面又變成遠古的猛獸。一年前的今天，我將要開啓一個旅行，第一天夜裏好大雨。轉眼間我去了好多地方，但總是忘記。

但每當我期待時，在我許下願望的同時我記起：馬上要新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