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然：詩三首 | 聯合早報

一．時光博物館

一些截面進駐如同掉進古老的眼淚

甜蜜掙扎靜寂

脊獸，榫卯，九連環閃耀智慧司南的馬車馳騁，星星與一個總角的孩子喃語

鐘聲融化螞蟻挖掘十二個金人

拂去塵土記憶如陶俑褪去彩飾舊事嗚咽

微笑凝固，嘴角神秘的弧度瞳孔和字母凝視

睡蓮打開淡紫幔帳舴艋舟撥開水面

白鷺悠閒地收起一條腿進入大河的夢鄉

羞澀的蘋果拋過來錫器鐫刻上初識那天的笑靨

桃園花事，棋子茶香高高擎起希望

琵琶，鋼琴，嗩吶音樂的邊界上十面吶喊月光驚起劍影

石碑與斷橋耳語沉澱的故友遙望着

潮水，撲過來擁抱。閃爍，閃爍凝成歷史葉尖的一滴朝露

二．清明，上河的早晨

那時，我扎着小辮，毛茸茸的眼睛去哪裏？您揮揮手在露珠閃耀的清早

太陽落下去的地方。您總是嘴角上揚

魚刺卡住喉嚨。無法呼吸

就像我，閉目在牙醫的牀上女兒伸出小手，拼命喊喊出七個月的眼淚

那些亮閃閃的傍晚我從河邊歸來，舉着魚蝦您燃起炊煙讓焦香和口水親吻花臉龐

我那時不信：暗夜會起火春風加入苦吟派。直到生活煮成一鍋粥我的食指，找不到方向

您説，每一個冬天都會過去。只需種出自己的玉米採艾葉，做豆瓣醬把白水煮出甜香

黑貓面無表情喵了一聲，逃遁或許，露珠的笑容刺痛了它與河水對視的念頭

三. 列車動物園

我是一隻蝸牛拖着家奔跑生活的草原，沒有盡頭

疲憊的駝峯，被惡意的稻草追趕

現實像朔風把慾望吹成一根根僵蛇

粗礪的石頭，纏綿的河流不能拉住向前的犄角

我是離巢的螞蟻用覓食的忙碌，洗掉思念的悲傷

誰給我套上眼罩用磨盤，偷換了千里的目標？

暗夜裏，我把影子甩下不去驚動 　醉的蚊子打鼾的黑貓

什麼時候，風車倒下什麼時候，卸下盔甲？

地鐵搖晃，彷彿母親温柔懷抱

我的眼淚啊把一站又一站往事打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