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取火通訊員企劃之蛇】鄭凱憶:蜕皮蜕變 | 聯合早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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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做過一個夢。一個黑漆漆的夢。夢裏,我沒有四肢,只有一條粗也長的軀幹,在泥地裏一味地向前爬行。結塊的濕泥沙,偶爾糊在裸露的肚皮上,新的泥沙總混着舊的脱落,更新的又粘了上去。我好像是一條蛇。
我不記得我為什麼要往前或後來怎麼樣了,我模模糊糊地只記得我討厭那種感覺。那種黏膩又潮濕的感覺。
卻又莫名熟悉。
從夢境醒過來的時候,我是喘着粗氣的。討厭這個夢的原因只是因為害怕。我最不喜歡蛇了,那副冰冷的模樣讓我顫抖。所以我無法理解那些瘋了般酷愛蛇的人,尤其無法理解那些喜歡並不漂亮的事物的人。我固執地認為只有漂亮才能夠被愛,哪怕我並不漂亮。或許恰恰是因為這樣,我才會如此執着地堅持這樣扭曲的理念。
我討厭蛇,討厭那樣深邃的眼睛,那樣黑得發白的眼睛,那樣沒有生命的眼睛。它們像黑洞麻木着吞噬周圍的一切,而一雙好的眼睛應該有白也有黑,夠大也夠小,映着童真的同時,也擁有着沉寂。我討厭蛇,討厭那樣暗淡的鱗片,那樣歪歪扭扭的鱗片,那樣不薄不厚的鱗片。我時常好奇,如果它們的蜕皮無法改變那些鱗片的顏色,那蜕皮的意義在哪兒。足夠漂亮才會被愛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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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當然知道這樣的想法是不對的,是扭曲的,是有問題的,但這個世界好似從來如此。嫁給王子的公主一定消瘦、漂亮,現實中,我也從來沒有見過有人真心喜歡那些相貌不那麼出眾的人。
其實我根本沒有親眼見過蛇,但我常聽別人説起蛇的可怖和醜陋。
或許有一天我能夠捨棄這些執念去相信愛去相信美好,但15歲這年,我還是被主流的美剜走了雙眼。
最後,在那個夢裏面,我向前走着完成了我的蜕變。我蜕下了那件早已破爛然後發臭的皮,我慢慢爬向一個仍舊黑暗的前方。或許黑暗的盡頭會有光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