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字食族】劉昭然：富春山居圖 | 聯合早報

雨落江畔，夢斷富春山水間

細雨翩翩，江柳躚躚。窗外翠影尋尋，煙鎖芸芸。江風拂過一池的水波，波動萬隨。茶館內，香氣氤氲。青銅茶壺旁，她卻手持一杯小酒，目光透過薄霧，凝望雨幕。她眉宇間英氣未散，卻添了幾分深沉。雨水滴滴滲入池面，激起一圈圈漣漪。

她輕抿一口，酒如蘭香，繞舌片刻，卻難解心中千重愁緒。女子面色蒼白，似從未見過世間的陽光。她低下頭，緩緩舉起酒杯，幽幽地嘆道：“昨夜星稀，今宵可否月明？”

語罷，窗外的景緻陡然變幻，彷彿一幅山水畫卷緩緩展開，將她籠入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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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ttps://www.bdggg.com/2024/zaobao/news_2024_11_27_722755) 江水悠悠，山青顰顰。有若無的笙歌緩緩飄揚，這歌似有水般的柔韻。微風復，楊柳舞，又似少女輕羅，愁緒滿懷。遠處青山如黛，近處柳絲婆娑，雨絲斜織。她微怔片刻，旋即提劍向前。月光如銀，灑在江邊的草叢，她行於濕潤的泥土之上，耳畔盡是潺潺水聲。漁火點點映照江面，隱約笛聲飄渺，如訴如歌。她步入一座小亭，亭中文人倚柱而立，凝神望江。文人並未瞅她，只是自顧自地看向水中。她順着他的目光望去，卻見水波映襯下的鴨子。小鴨子，彷彿一枚一枚的“乙”字，散落在溪流之間。

繼續前行，山色漸變。江岸兩側的峯巒更加險峻，雲霧翻湧間，一隻老鷹振翅而過，發出一聲悠遠的長鳴。她駐足仰望，眼中透出一抹鋒芒，似見過往江湖的風雷驟起。她低聲自語：“我亦難捨心頭那一抹俠氣。”她此生，曾立誓替天行道。手執長劍，豪氣干雲，欲掃蕩天下不平之事。然而，天道無常，世事難料。緊接着，火山般的山形隱現於遠處，如春筍破土般漸次拔起，氣勢磅礴。她頓了頓，微微喘息，隨即攀上陡峭的山路。沿途松濤激盪如千軍萬馬。天地彷彿低聲吟唱，將過往的壯志與遺憾娓娓道來。她眼中閃過一絲複雜，卻未停步。

山川黛黛，雲煙寥寥。山路轉為平緩，腳下沙地泛着金黃，遠處水源映着天光。她俯身拾起一片枯葉，指尖輕觸，心緒如潮。她看向那遙遠的天際，目光深邃如劍，低聲説道：“一切終不過風塵過眼。唯有此心，不曾偏移。”她憶起舊日，猶如夢境般：富春山水，山水富春。蒼穹似是欲掩那青葱的山巒，欲將驚蟄幽夢盡藏其中。彼時的她常攜劍自遊山水之間。一劍一茶一琴，她便志氣如松。乍看，眼前的一切又化作一抹淡墨，消散於山水之間。

前方，平坡漸次延展，遠天與碧波交匯形成了一線無盡的曠野。天地浩然，她孤身其間，滄海一粟。她的心頭似有千千結，結結難解。曾幾何時，她滿懷志氣。她堅信，世間自有公道存，正義終會得以昭彰。但，權力如山，壓得公道無力，難以自持。世人也説，天賦之權力，豈容女子覬覦？她逐漸明白，世道無常。望着那一片江水，她的眼神漸漸變得沉靜。“一川霜葉秋江浦，萬里長風起蒼蒼。不以權謀為倚，唯憑天道為衡。有何不可？”她苦笑道。

雲舒盈盈，畫卷徐徐。她輕輕一揮長袖，拂去眼前的煙雲。此時，心中壯志早已沉澱如水。她看膩了世間浮華。她的心，早已隨着那段未竟的夢，隨風飄遠。歲月如流，昔日的豪情不再。於是，她的步伐輕緩而堅定，身影漸行漸遠，逐漸融入這如詩如畫的天地之間。

空氣中瀰漫着濕潤的清新，茶香與水汽交織，滲透心扉。此刻，一切都如畫般靜謐。心中的浮躁隨風而散，凝成一片柔和的寧靜。她低語道：“心如畫，夢無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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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看富春山居圖，夢如畫，悠然若失。舊夢猶存，依稀如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