社論:從文化戰爭看特朗普第二任期 | 聯合早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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特朗普能再次成功贏得美國總統權力,因素複雜,但其中不無反映美國“文化戰爭”出現轉折點,保守勢力回潮這一值得留意的大趨勢。由於美國仍是全球首強以及西方世界領袖,特朗普的二進宮對西方社會及世界都會產生深遠影響。從歷史角度審視,當前美國乃至西方社會內部的“文化戰爭”,儘管理論論述和對立陣營有所變異,但本質上延續冷戰時期代表崇尚集體的共產主義,和代表尊重個人自由的資本主義,這兩股勢不兩立意識形態的博弈鬥爭。
推崇共產主義的西方馬克思主義學者,自蘇聯獨裁者斯大林的暴政被無情揭露後,被迫尋找新的政治合法性與正當性。德國社會主義學生活動者杜奇克在1960年代所提出的“穿越體制的長征”口號,被視為師承意大利共產黨創始人葛蘭西的“文化霸權”理論,簡單説便是主張通過滲透和寄生資本主義權力體制,來實現共產主義革命理想。這場意識形態革命運動從教育領域做起,藉由不斷培養一代代篤信社會正義理念的精英,待他們逐步掌握體制權力,包括政府、媒體、文化界和大企業後,再逐步落實革命理想。
數據表明,美國高等學府近年已急速左傾。美國高等教育研究所2017年的調查發現,60%的大學教授自認是左派或極左派。這個比率在人文與社會科學領域更高,而且於今尤甚。所以受教育程度越高的美國人,在政治上越偏向支持民主黨。在這個羣體集中的首都華盛頓,90.3%的選民(近30萬人)在2024年總統選舉投票給民主黨的哈里斯。共和黨精英雖然在具體政策上不同於民主黨,但在基本理念上其實近似。這就是為何作為政治素人的特朗普,能憑藉草根力量,以體制外來者身份顛覆並接管共和黨,並在第二任期伊始大力清洗體制內的左傾官員。
必須説,特朗普在全國幾乎所有選區的得票率都增加,得益於拜登政府在主要民生領域的失策。開放邊境導致大量非法移民湧入,敗壞治安,且當局善待非法移民的慷慨財政撥款,超過對退伍軍人或弱勢公民羣體的照顧。極端的綠色政策推高石油價格和通貨膨脹,更引發普遍不滿。拜登縱容民主黨極左勢力的激進社會文化議程,也為特朗普凝聚反對力量提供助力。
在拜登政府四年期間,民主黨極左力量把進步議程推到極致,於小學鼓催性少數意識形態,不顧家長反對慫恿兒童動手術變性;在職場包括軍隊,以多元平等(DEI)名義,歧視白人男性,顛覆唯才是舉的精神,用輿論壓力強迫企業採取類似僱傭標準。許多大企業在特朗普勝出後,紛紛取消DEI部門和政策。特朗普也在就職首日下令聯邦政府這麼做。民主黨在總統選舉流失大量年輕人、黑人與拉丁裔男性選票,顯示不斷強調種族和性別政治的極左路線,已遭致相當一部分美國人的厭惡和抗拒。特朗普另一個行政命令,強調聯邦政府只承認男女兩種性別,便是對“覺醒文化”的正式宣戰。
所謂“覺醒文化”,是西方極左派把馬克思主義傳統的資本家壓迫無產階級理論,推演為抽象化的壓迫者與受害者的對立,再具體落實為白人男性壓迫其他羣體,在各種政策上打着公平正義的旗號,系統化逆向歧視白人男性。因此,強調愛國主義和美國精神的保守派,把對手形容為欲消滅西方文明的全球主義精英,陰謀組織世界政府,所以開放邊界歡迎非法移民。全球首富馬斯克支持極右翼的英國改革黨和德國另類選擇黨,就是認定英德體制精英都在實行顛覆西方文明的去主權化政策。
以特朗普強勢迴歸為時代標誌的保守主義路線,從選舉結果看擁有相當的民意基礎。從他就職後的表現觀察,特朗普似乎有一種只爭朝夕的急迫感。他或許自認在為美國政治撥亂反正,但也可能矯枉過正,讓蠢蠢欲動的極右翼利用反移民情緒,挑撥種族和宗教對立,製造更大的社會分裂,引發美國和歐洲進步主義陣營的反彈;畢竟多年的經營,已經讓左派擁有雄厚的體制實力,特別在知識界和媒體界。這就意味着西方世界內部的文化戰爭會進一步激化,並左右未來四年的世界局勢。
與一般的政治分歧不同,文化戰爭涉及意識形態和身份認同,妥協空間有限,尤其當中的種族主義與宗教對立議題,對於像新加坡這樣的多元社會,在互聯網時代必然也會感受到溢出效應。特朗普第一任期時的對華政策,在某些執行層面已經讓一些美國華裔感到不安。他的中東政策,也在美國個別社羣中激發出強烈的宗教敵對情緒。特朗普如何推進他的文化戰爭議程,勢必影響全球地緣政治,後續的發展,因而值得各界關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