遲結的果實——2024年底新書補遺 | 聯合早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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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加坡華文出版有一個現象,就是許多12月出版的書往往要到隔年1月甚至更遲才上架。有些書是因為12月31日才出版,跟讀者見面已是新一年;也有的申請了某年的國際標準書號(ISBN)並在隔年正式付梓印刷的時候,版權頁的出版日期仍須註明某年12月;有些則是本地作家在外國出版,因為年末佳節高峯期,物流延誤。凡此種種,每年“早報書選”的評選工作就不得不面對時間窘迫的挑戰。
關注“早報書選”的讀者一定很好奇,為什麼1月份已過去,本報還未公佈書選名單?其實2024年4月在本欄第一次做季度總結的時候,工委會已經宣佈這一屆早報書選會在2025年5月或6月才配合城市閲讀節公佈好書書單,並增設“新人新書”獎。敬請讀者期待。
回到2024年未被介紹的年底新書,筆者想先着重介紹王潤華《橡膠樹寓言》(南方大學學院馬華文學館)、林恩和《我城華語》(長河書局)與語凡《海,吃人魚與吃它的人》(赤道風文化協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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抒情中巧布文史知識
王潤華教授是本地重要的詩人與學者,其散文書寫兼具詩人與學者風格,抒情之餘也巧布文史知識。《橡膠樹寓言》是一本詩文集,收錄王潤華自1960年代學生時期至今的“南洋書寫”,並以橡膠樹作為貫穿的意象。
儘管人們經常將王潤華視為現代派詩人,但在本書的序中他如此寫道:“重讀我自己的橡膠樹書寫,我想起小學時期的啓蒙。我讀完小學五年後,突然父母要我從地摩華民小學轉校到督亞冷的同漢小學讀六年級。第一次上作文課,寫了一篇割橡膠工人的生活,敍述他們凌晨摸黑進入黑暗的原始雨林邊緣的橡膠園工作……過了很久,我才知道周文琴老師是馬共作家陳樹英(金枝芒)的太太,後者原來也是同漢的老師,因為英殖民政府發現他從事馬共地下工作,發出逮捕令,他只好潛入地下,最後逃進森林參加爭取馬來亞獨立的游擊戰。原來周老師也是與陳樹英具有相同的左傾政治與寫實的大眾文學信仰。這種現實主義的啓蒙,就像影子跟着我一生,無論我走到哪裏。”
本地作家、學者王潤華教授83歲仍活躍於學界,並積極組織文學活動。(檔案照)
本書第一、二輯的諸篇散文就可以看到童年時期膠園生活對他的影響。此外,在他眼中,橡膠樹也象徵了南洋被殖民的歷史,也是南洋華人的化身。他在《天天流血的橡膠樹》中如此形容祖父:
“我的祖父像一棵橡膠樹。跟橡膠樹一樣,他在同一個時候被英國人移植到馬新這土地上,然後發現非常適合在熱帶丘陵地生長。不但往下在土地裏紮了根,還向上結了果。我的父親像第二代的橡膠樹,向熱帶的風雨認同了,因為他是土生土長,不再是被移植、被試種的經濟作物。”
本書分為四輯。一二為散文,三為詩,四為論文。
第四輯的兩篇論文《橡膠園的國族語言:新馬華文文學的反殖民主義書寫》與《魚尾獅、榴槤、鐵船與橡膠樹:新馬後殖民文學的現代性》,從現代主義與後殖民主義的學術視角,串聯從殖民時期西方作家如毛姆,到現當代新馬作家如杜紅、黎紫書的相關書寫。
“我城系列”第三本書
林恩和《我城華語——新加坡華語的前世今生》是他繼《我城我語——新加坡地文志》與《我城故事——重訪新加坡歷史》其“我城系列”的第三本書。前兩本都曾入選“早報書選”。
新加坡文史工作者林恩和多年來埋頭資料室與圖書館,尋找本地華語相關的故事。(檔案照)
林恩和在新書中為讀者尋找新加坡人熟悉的用語背後的淵源,挖掘被人遺忘了的故事。
本書分三輯,上篇“説詞”,下篇“論語”,附篇“釋言”。顧名思義,上篇關乎詞語掌故溯源,下篇則是林恩和對語言現象的宏觀評論。
筆者喜歡掌故,上篇“説詞”讀來樂趣無窮,若想知道新加坡華語為何使用“腳踏車”而不是“自行車”,選擇“榴槤”而放棄“榴蓮”,“胡姬”與“蘭花”是什麼關係,“星期”與“禮拜”之間有什麼矛盾……林恩和通過大量資料收集與分析,給出他的答案,讓讀者恍然大悟。
下篇首篇文章《新加坡華語的前世今生》中,林恩和提出他對討論新加坡華語的立場,首先他反對使用帶有反新殖民主義的“華語語系論述”來討論新加坡的語言課題,他認為不應該將地方“本土”與政治“中國”二元對立,否則會陷入意識形態對立的泥沼。而新加坡華語的意義,在其草莽、來自民間(缺乏官方的定義)與多元。新加坡華語不斷與世界其他華語世界互動,生髮新詞,才能繼續保持活力與身份自覺。
AI為詩作唱和評論
語凡的《海,吃人魚與吃它的人》則是一本帶有新嘗試的詩集。
詩人語凡近年成績不俗,在國內外文學獎中大有斬獲,包括台灣第44屆台灣時報文學獎詩歌二獎、香港“第二屆陳贊一博士世界華文微型小説創作獎”,他的詩稿也曾多次入圍台灣周夢蝶詩獎。
語凡本名曾國平,近年寫作產量高,並屢屢得獎。(檔案照)
語凡的寫作熱情無與倫比,不僅高產出,還保持水平,最近一首散文詩《熨衣》獲得2024年台灣詩學季刊社主辦的“AI詩圖共創獎”之佳作獎,帶出他近來的新嘗試:用詩歌與人工智能對話。
新書《海,吃人魚與吃它的人》便是語凡實驗結果,詩人使用AI為自己的詩作唱和與評論,和詩部分包括中英與馬來文,封面與內頁插圖也都由AI生成。
如此做法到底是有趣還是無聊,到底是有意義還是無意義,會不會墜入監控資本主義的陷阱?見仁見智。作為實驗與展示,這本詩集提供了討論與思考的空間,而作為讀者,筆者卻感受到一種孤寂:難道未來就只能與AI對弈/對話了嗎?
中國作者到新加坡出書
最後,還有幾本2024年“年底書”要提一提,那就是星作家出版社推出的東珵詩集《一個蓋房子的人》與許富林文集《留給孩子的禮物》。此外,本地出版社新文潮出版社為中國作者童文出版的長篇小説《至死之愛(上)》,延續了中國作者到新加坡尋找華文出版社出書的現象,玲子出版社過去幾年就曾出版多部中國寫作者的長篇作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