特稿:中國“Z世代”紛染髮展示亮麗自我 | 聯合早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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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試過藍色、栗棕色、髒橘色後,“00後”中國女孩侯雅萌第四次染髮,染出了一頭亮麗的綠色長髮。
侯雅萌接受《聯合早報》採訪時形容,那是一種介於藍綠之間的顏色,就跟虛擬歌手“初音未來”的髮色一樣;選擇這個顏色,是因為覺得自己“非常普通”,想通過染髮讓自己變得不普通。
在中國,像侯雅萌這樣染髮的“Z世代”正變得越來越多。在這羣出生於1995年到2009年的年輕人眼中,染髮不再代表叛逆和不務正業,而是一種展示自我色彩的方式。
三名受訪的Z世代都至少染過四次頭髮。在他們的同學和朋友圈中,有三分之一到一半的同齡人已經染過頭髮,還有三分之一正在考慮染髮。
相比傳統染髮的紅棕色系,Z世代的髮色選擇更豐富、也更大膽。從亮眼的藍色、綠色、粉色、紫色,到緊跟潮流的奶奶灰、海王紅、奶茶金,不論多亮麗的顏色,都有年輕人親身上頭試色。
在眾多色彩中,需要經過多次漂染的白金色,是初階染髮者進階達人的必修課。在中國社交媒體小紅書上,與“白金髮色”相關的筆記有超過200萬條,瀏覽量達到3.4億。
武漢大學生林佳雨(化名)便是在19歲生日前,將頭髮漂成了白金色。
林佳雨還記得,當時白天要上課,所以只能晚上到理髮店報到。連着漂了兩個晚上,才終於告別之前的紅髮,收穫一頭在人羣中一眼出挑的白金色長髮。
不過,兩個月後,林佳雨又將好不容易漂出的白金色染成了紫色。像之前多次染髮一樣,她這次染髮也是臨時起意。“就是逛街逛到一半,突然想到要不染個顏色,然後就已經坐在理髮店裏了。”
對林佳雨而言,染什麼顏色的頭髮,與決定在哪裏吃飯、穿什麼衣服並無太大差別。“想做什麼就去做,想試什麼顏色就去試。”
武漢大學生林佳雨(化名)在19歲生日前,將頭髮染成紫色。
Credit 受訪者提供
高考後加入染髮大軍
染髮的不只有女生,20歲大男孩張澤瑞(化名)在高考後加入染髮大軍,但他腦子裏第一次蹦出染髮的想法,還要追溯到小學三年級。
當時不滿10歲的張澤瑞,夢到自己染了一頭藍色的頭髮,“簡直太酷了”。第二天一早,他就跟父母提染髮,不出所料被父母拒絕。
不過,染髮的念頭卻在他心裏種下。高考後再提染髮時,張澤瑞清楚這不僅是自己一直想做的事情,也是踏入職場前最後的瘋狂。“我告訴父母,大學正是染髮的時候,我要一學期換一個髮色。現在不染,難道要等工作了之後染嗎?”
張澤瑞的父母雖然一向來都認為“不是黑色頭髮很奇怪”,但最終拗不過兒子,甚至成為他的染髮“金主”——在固定生活費之外,還特別撥出一筆“染髮資金”,迄今已啓用四次。
在中國大學校園裏,校方和師生對染髮的態度也在悄然改變。自從2019年西安一所大學因不提倡學生染髮在網上遭集體吐槽後,過去幾年,已很少有高校對學生髮色作出硬性規定。
林佳雨染髮後,身邊同學和輔導員給她的主要是正面反饋,“即便有個別不太正面的反饋,也沒有逼着你染回來”。
就讀英語專業的張澤瑞也認為,學院的老師對染髮都很開放,不僅不批評染髮,有的老師還會誇獎髮色好看。
不過,也有人因特殊髮色付出代價。身為班委的侯雅萌就曾因髮色過淺,被老師提醒不適合參加院裏活動。
儘管如此,侯雅萌並不後悔染髮。但今年即將大學畢業的她,也做好染回深色頭髮的準備,“頂着比較誇張的顏色去面試,對方肯定會對我的印象打折”。
但侯雅萌也説,暫時的妥協並不意味着放棄染髮。“等我自己有能力的時候,我就會做出真正想要的選擇,不論是怎樣的髮色。”
心理專家:染髮羣體擴大顯示社會包容度提高
廣州一葦渡心心理諮詢中心首席專家韋志中接受《聯合早報》採訪時分析,中國人過去將頭髮視作“骨子裏的根”,甚至是靈魂和生命的象徵,現在不僅接受短髮、光頭,也能接受更鮮豔的髮色,這體現出中國文化突破傳統和跨文化的能力。
韋志中也認為,年輕人通過染髮彰顯個性,也滿足了個體自我心理建設和情緒表達的需要。中國染髮人羣越來越龐大,顯示中國社會的包容度在提高,是一件好事。
就在兩年前,拿着名校錄取通知書向爺爺報喜的“95後”女孩鄭靈華,因為染了粉色頭髮而遭受網絡暴力,被辱罵“陪酒女、不正經”。不堪網暴的她染回黑髮,但仍因重度抑鬱結束了自己的生命。在那之後,許多年輕人站出來聲援鄭靈華,用染一頭粉色頭髮作為反擊。
韋志中説,一個社會在突破觀念壁壘時,難免會產生衝突和對抗,突圍的過程也會伴隨着犧牲,“但如果整體來看突破壁壘的人在增加,那麼社會還是在朝着更開放的方向前進”。
採訪結束前,被問到還有什麼要補充時,林佳雨主動提起鄭靈華。她説,如果這件事情發生在今天,或許就不是這樣的結果。“如果她是我的朋友,我會告訴她,不要太在意別人的看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