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藝評】舞台劇《駱駝祥子》:精彩演繹忘記她是他 | 聯合早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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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年華藝節上演老舍經典名著《駱駝祥子》舞台劇,這版由中國北京市演出有限責任公司呈獻,不僅有全男班底的陽剛氣息貫穿全劇,而且安排老、中、青祥子同處一個時空;舞台上的虎妞和小福子如何折射祥子的精神面貌,也是本版《駱駝祥子》的亮點。
《駱駝祥子》刻畫底層人民的生存面貌,讓人們看見他們的市井和不思進取是環境所致。拉車的收入極其微薄,只能餓不死。於是,短暫的快活才是可以把握的,他們終日抽煙喝酒逛窯子,暫排勞動的身心折磨,想要爭取更好的生活卻不太可能了。舞台投影的不斷滾動的車輪,和腳踏實地、不斷原地跑圈的車伕們兩相映。圓圈即是週而復始,沒有盡頭。原寫20世紀初的北京,對黎民百姓無奈與勞碌的刻畫卻是普世的。
男扮女裝虎妞吸睛
祥子生命中兩個重要女性,虎妞和小福子的死去,都帶走了他的一部分。趙震男扮女裝的虎妞吸睛,七情上面,演員的戲曲功底在舉手投足間流露。直到虎妞難產病故的場景卻背過身,本來囂張跋扈的虎妞,也逃不過命運的安排黯然逝去。彼時趙震脱下女裝頭飾,象徵一種離苦得樂的解脱。其實,對《駱駝祥子》裏苦苦煎熬,掙扎而看不到盡頭的底層人民來説,活着可能真的不比死去痛快。
如果虎妞象徵物質和肉慾,小福子則具象化了祥子心中“要臉還是要強”的終極糾結。虎妞死後,祥子陷入頹喪和低迷的狀態,仍然用其他車伕的旁述口吻説出。而小福子死後,舞台上鬧哄哄的人們退去,剩下絕望的祥子發出內心剖白。青中年祥子為了不同的緣由奮鬥,為了拉車、為了虎妞和孩子、為了和小福子生活,但隨着這些理想一一破滅,努力已經徹底無用了。精神的死亡是第二次死亡,萎靡不振的祥子變成了耍痞耍賴的車伕,和六爺相見不相識,成了莫大的諷刺。
舞台佈景可圈可點
舞台佈景的圓圈具有濃烈的現代風格,時而交代季節,時而象徵物理空間,彈性用途正如懸掛的洋車,一如導演方旭受訪時説的,為演員保留更多具象和抽象的演繹空間,少點包袱。搭配佈景的投影效果常有,例如冬天飄雪,而我更喜歡劇場用煙霧來表達夏之燠熱。讓觀眾輕易代入,想象到極熱的天裏,一杯水倒在柏油路上迅速蒸騰的可怖景象。在大熱天奔走的車伕,未嘗不像夸父追日。除此之外,用直面照向觀眾席的強光,反映電車和新時代產物的強硬駛入,也極具視覺衝擊力。
延伸閲讀
[《駱駝祥子》全男出演 導演方旭:好表演跨越性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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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記得中年祥子的扮演者馬禧克曾在受訪時談到,編劇、導演和老年祥子扮演者方旭提點過他,念台詞時不要以第三者視角來刻畫祥子,要走進角色內心。祥子從中年步入老年,方旭從舞台右邊的旁觀視角、旁述口吻走到台中,與馬禧克並列相視時,象徵祥子過渡到另一個階段。
《駱駝祥子》全劇近三小時,分上下場演出。上半場略顯拖沓,唯以壽宴變喜宴的驚喜作結,扳回一城;下半場節奏緊湊,美中不足的是結局倉促,老祥子不夠頹廢,還不像徹底喪失靈魂的空殼。
戲外謝幕給人一種希望和温暖的能量。一眾洋車伕一一現身,從集體細分個人,每個人都是鮮活獨特的生命體,而且再次表演換裝絕活,自成另一幕。作為總結,我想要引述散場後聽到的一句觀眾感想:角色的精彩演繹可以超越性別,讓人忘了糾結演員是男兒身還是女兒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