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取火通訊員企劃之今年沒有春天】鄭慧欣:今年沒有春天 | 聯合早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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熱浪沸騰下,每一口氣灼熱無比,殘酷的太陽炙烤一切裸露在外的皮膚。偏偏此時靜幽涼風吹過,熱空氣與涼風相撞,身上又冷又熱,簡直是冰火兩重天。烈陽之下的人們無處遁逃,打着太陽傘也無法逃過從地面升起的熱氣。微風擦過葉片沙沙作響,輕撫緋紅臉頰,讓飛揚髮梢拍在了顴骨處,擦過眼皮。雨季後的清涼,如今只剩一絲輕薄的涼風。
往年這時候,即使在赤道邊緣,也是清風習習。今年,整座城池彷彿位於火焰山的中心,偶爾的小雨像一記芭蕉扇,雖然能緩解熱意,卻無法阻止温度再次上升。我擦去牢牢貼着鬢邊的碎髮,暗想:什麼破天氣?説好的春天呢?斜挎相機包隨走動的幅度打在腰處,時刻提醒我,毫無頭緒的攝影展。
身邊的奶奶一手扶着我的肩膀,指着一棵茂盛的樹。一個月前,奶奶在旅遊時跌倒骨折,在家中輪椅上坐了一個多月。前日,她剛脱下石膏,身邊還需要有人扶着,我便扶她去附近的超市購物,順便透透氣。她問:“你知道這是什麼花嗎?”
“哪裏?哪裏有花?”我眯起眼睛往樹上瞟。可我不管怎麼看,樹上都是綠油油的一片,枝葉茂盛得很,連枯黃的樹葉也沒有。奶奶眉頭微蹙,“平日裏,一到春天這裏應是滿樹玉蘭花,四處飄散着清新的花香,遠遠就能聞得到。”
我閉上眼睛,深吸一口氣。方圓百里只有悶熱味,泥濘混雜着陽光的濕土味,令人心煩。“這樹近年一朵花也沒有。也許是氣候變暖,樹都不開花?” 奶奶繼續説道。我沒回答,只是扶着她路過那些樹木。我當時緘默着,任憑萬分思緒縈繞心頭,可腦海裏揮之不去的是“玉蘭花”和那個無從下手的“攝影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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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兩個星期來,我走遍各大公園,尋遍春天之花,卻一籌莫展。我沒有新意,沒有創意,沒有頭緒,不僅怠惰了攝影展的事情,甚至想要放棄。真是山重水複疑無路,柳暗花明又一村。
(鄭慧欣攝)
既然玉蘭花寓意鄰里的春,逢春必綻的花來了,照片不就緊扣主題了。在居委會林嬸嬸的協助下,國家公園局的同意下,我説幹就幹,不辭辛勞日日剪下玉蘭樹的枝幹和葉片,精心施肥,努力栽培這棵樹,希望它能在春天綻放美麗的花朵。懂得種植樹木的秦爺爺提供了工具和經驗,鄰里的嬸嬸們,還有妹妹幫我打掃落下的枝葉。大家都很興奮,期待着鄰里飄滿玉蘭花的香氣,帶給大家一份春天的美好與温馨。
夜晚,大雨滂沱。此時下雨不知是好是壞,樹會得到滋潤,還是被雨水淹沒得更加“一蹶不振”?妹妹來到窗台,望着遠方雨濛濛的一片,“這大雨來的真是及時,整日的熱氣一下子都被沖刷了,你説玉蘭樹會開花嗎?”“好雨知時節,當春乃發生。若是好雨,就會,”我嘴上那麼説,心裏卻是遲疑的。妹妹靈光一閃,“要不然在樹上掛滿白色紙花,再p(圖像處理)一下?”我只得無奈地苦笑一聲,無聲揶揄。
雨愈下愈大,早上7點才漸漸停了下來。清晨,草地都是濕漉漉的,幾隻蝸牛慢慢地爬了出來,停在了路中央。我沒心情欣賞這些草木,快步跨過懶洋洋的蝸牛,全速走向籃球場。
陌生香味襲來,白色小花蕾爬滿了大樹。我內心雀躍,趕緊打開相機包掏出長鏡,安在了相機上,把眼睛貼近取景器,一手握着長鏡,一手託着相機。樹冠的右上方,一堆花蕾裏,正是一朵綻放的白色花兒。屹立在樹枝的尖端,透體雪白色,花梗帶着嫩粉,花瓣比海棠更細長些。
就在我興奮按下快門的那一刻,白花凋落。玉蘭花在空中靜止,後面是點綴着依稀花蕾的玉蘭花樹,顯得“綠肥白瘦”。我辛苦栽培了這棵樹,又翹首以盼這朵珍貴的玉蘭花,見到花落,我應當是沮喪的。雖不及林黛玉那樣痛心欲絕,葬花惜花,至少該有些失落。出乎意料,我感到了一種釋然。盛開和凋零都是自然變化,生命無常卻藴含無限美好。若春天的意義不在於花朵的盛開,而在於它為人們帶來了希望與新生的可能,那我期盼的春天早就來了。
面對困境和挑戰時,需要的是靈活的應對和內心的堅持,而非死守原本設定的期望。春天並非一成不變的自然現象,而是我們用心去創造的過程。今年沒有春天,但有一羣帶着希望的人,努力創造和迎接改變,讓每一個角落充滿温暖與生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