莞爾:殺鳥行動 | 聯合早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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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苦啊!苦啊!苦啊!”阿May才剛睡着,窗外那隻大黑鳥就拉起嗓子呱呱叫,那刺耳尖厲的叫聲穿透力特強,透過組屋的牆壁和玻璃窗,穿過耳膜直射心脾,比鬧鐘還要響!阿May轉過身伸長手抓起牀邊的鬧鐘一看,才凌晨5點!
“阿May,別再找錯錢了!我們的工錢這麼少,賺了不夠用,還要賠錢,你要白做啊?”阿May是超市午班一號櫃枱收銀員,阿麗是二號櫃枱,兩個櫃枱毗鄰。看到阿May近來下班結賬時有幾次少了幾十元,要掏腰包自己賠,替她感到心痛。
“都是那隻大黑鳥惹的禍!我下班回到家裏,吃了碗麥片粥,沖涼洗衣,兩點躺平,那隻大黑鳥5點就把我叫醒!”
“每天都叫嗎?”
“是啊,它好像就住在我房間窗外那棵老樹上,天沒亮一睜開眼就呱呱叫!真令人受不了!”
“你打電話去投訴吧,這樣下去,長期睡眠不足,健康遲早會出毛病。”
“打電話去報警嗎?”
“當然不是啦,打去Town Council!”
“老公已經打了,他們到現在還沒反應。”
“叮咚!叮咚!”
阿May睡眼惺忪打開木門。
“你好!我是《晚報》記者,我姓李,你們這座組屋有個護士寫信去報館投訴有隻大黑鳥每天天沒亮就在窗外尖叫,把你們吵醒,是你投訴嗎?”
阿May告訴記者不是她投訴的,樓上好像住了個護士,可能是她投訴的吧。大黑鳥吵醒人是真有其事,她也是受害者之一。記者走到阿May的窗口望出去,四樓雖不高,可是窗外一整排綠樹,一片濃密翠綠的樹葉,枝繁葉茂,很是養眼。中間一棵特別高大就對着阿May的窗。
壁上的時鐘指着11點,遠處還傳來隱隱約約一陣陣的“苦啊!苦啊!”看來這裏是那隻大黑鳥的地盤,它每天就在這一區提高嗓子巡迴尖叫找配偶同時鎮守領地,警告其他鳥類不要來侵犯。
“李先生,凌晨5點半,大多數居民都還在睡覺,那隻鳥就開始叫苦吵醒人,其實要叫苦的是我,我每天都睡不好。”
“這隻黑鳥叫噪鵑,投訴它的人不少,每個受害者都恨不得把它幹掉!你家窗口離那隻大黑鳥太靠近了,我就幫你發個新聞吧。”
“阿May你今天上報啦!”李叔每天這個時間都來這超市買《晚報》,跟收銀員都很熟絡。他付了錢揚揚手中的《晚報》對阿美説。
“我又不是電影明星,怎麼會上報呢?開玩笑!”
阿麗眼明手快,拿起《晚報》一看,照片裏的女子短髮鵝蛋臉,樣子還不錯,只是那黑眼圈令她看起來有點兒憔悴……仔細一看,那不正是阿May嗎?
消息如一陣風吹過,沒幾分鐘,每個櫃枱的收銀員都知道阿May今天上報的事。
第三天,阿麗遞了《晚報》給阿May看,原來有兩名讀者看了報道,投函為噪鵑平反,呼籲國人應該更加包容,學習與野生動物和平共處。有關當局也出來發言呢。
“應該讓那隻黑鳥凌晨飛去他們家窗外叫,讓他們嚐嚐被吵醒的滋味!”阿麗為阿May打抱不平。
……針對這兩名讀者的反饋,國家公園局野生動物管理局回函説,公園局在管控新加坡的飛禽數量方面,向來採取以科學為依據的全面方法……
……同時指出,噪鵑只會在交配季節鳴叫求偶,而這類叫聲跟兒童傷心難過時的哭聲、玩鬧時的尖叫聲和笑聲無異……
……鄰里社區有兒童也有噪鵑,我們兩者都應該包容。即使兒童發出的噪音有時比噪鵑還吵,我們也不曾要求對兒童進行管控……
“鄰居小孩也不是每天凌晨哭鬧,怎麼可以和那隻什麼噪鵑相比呢!”阿麗噴噴不平。
……噪鵑有種只生不養的特殊繁殖行為也叫“巢寄生”,它們不築巢也不孵蛋,更不願共同承擔養幼雛的責任。噪鵑在烏鴉巢穴裏產卵,讓烏鴉代為孵化和撫養。烏鴉父母后來才發現原來自己一直在幫噪鵑孵蛋和照顧幼雛,自己的蛋早已被噪鵑踢出巢外落地破碎了。很多人都很討厭烏鴉,其實應該感謝噪鵑抑制烏鴉繁殖使烏鴉數量越來越少……
阿麗看了氣得把報紙揉成一團扔進垃圾桶裏!
“唉呀,那隻大黑鳥每天一早就呱呱叫,真受不了!”“就是咯!這樣下去不是辦法。”“我們這裏屋價不錯,有希望成為百萬組屋,讓它這樣吵下去,誰敢來買!”平時鄰居之間碰面只是點頭微笑,在電梯裏就盯着自己的腳尖。近來那隻大黑鳥忽然成了居民碰面的話題。
住五樓的護士號召了幾十名居民集體簽名發電郵給市鎮會,請他們儘快處理大黑鳥窗外凌晨持續尖叫的干擾。
體恤居民的有關當局為了表現民主,選了個吉日讓他們在組屋樓下的多用途亭子開會,想辦法解決這個問題。
“ 我建議把那隻大黑鳥幹掉,不就一了百了?”“不行,那也是一條鳥命!”“以前烏鴉氾濫,當局不是僱了槍手射殺烏鴉嗎?而且這只不過是一隻大黑鳥,不是一羣烏鴉!”“不要殺鳥就砍樹啦!”“不行,現在天氣越來越熱,那排樹木會降低氣温,同時遮擋了視線,躺在牀上才不會被對面組屋的居民偷窺,不應該砍樹!”“唉呀,不是整棵砍掉啦,只是砍掉枝幹而已!”“兩個月後枝葉長出來,大黑鳥還不是又回來?” “你們沒注意到嗎?那隻大黑鳥每天就在那棵老樹上呱呱叫,那棵老樹是受保護的,砍樹會被罰款的!”……
“我們不可以殺鳥,因為關愛動物協會會找我們交涉的。”負責人用手調了調眼鏡框正色地説:“我爸在學校當校工,一天早上在打掃校園時看到操場旁邊的小水溝裏有一條眼鏡蛇,他擔心會傷害在操場上跑來跑去的小學生,心急起來想也沒想舉起掃把就把那條毒蛇打死。真是好心做壞事,他不但沒得到表揚,反倒被罰款1000大洋!”
不可以砍樹也不準殺鳥,問題還是問題。
阿May和護士還不能睡好覺。
“你小時候有玩過彈弓嗎?”回到家裏,阿May倒了杯涼開水放在茶几上,扭開電視機,身體癱在沙發上,若有所思地問老公。
“當然有啦!我們找了根Y字形的番石榴粗樹枝,在左右兩邊開個洞,再去找一條舊的腳踏車內胎,剪出一條橡膠帶,把兩頭穿過左右那兩個洞再打個死結就做好了。簡單容易做又好玩,那時常常和鄰居阿華比賽射麻雀,我每次都贏他!”説着説着他得意洋洋手舞足蹈起來。
“你現在還會做彈弓嗎?”阿May笑不出。
“唉呀,以前住山芭,遍地都是材料,現在住組屋,去哪裏找番石榴樹枝和腳踏車內胎呢?我在鄰國的玩具店好像有看過彈弓。改天注意一下,買兩個回來。”
“你還射得準嗎?”
“唉呀,人老了,眼花手抖,這個我説不準。要練習練習。”
電視機正重播奧運賽事。
土耳其射擊選手優素福·迪凱奇舉槍、瞄準、扣動扳機,一臉淡定,胸有成竹的樣子。全程只用一隻手,另一隻手插在兜裏,一氣呵成,一點兒也不拖泥帶水。
當最後一槍命中10環,全場沸騰!這位年過半百的大叔,竟然在高手如雲的奧運會混合團體10米氣槍決賽中,為土耳其摘得2024奧運銀牌!
“真行!”兩人異口同聲地説。
“大黑鳥比麻雀大得多。”阿May説。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