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取火】黃皓萱：檳城的雨 | 聯合早報

檳城的雨，總是來得這樣不動聲色。沒有雷鳴，沒有狂風，甚至沒有太多預兆，只有悄悄暗下來的天空。風輕輕拂過騎樓的檐角，然後，第一滴雨落下，帶着潮濕的泥腥味，把整座城市一點點浸潤。

街道空蕩蕩的，行人都被雨水驅趕。雨點落在青灰色的石磚上，濺起細小的水花，像是有人在低聲訴説着什麼。紅綠燈的光映在濕漉漉的路面，被雨水沖刷得模糊不清。遠遠看去，像是水裏漂浮的一片色彩。偶爾有車駛過，車燈照亮前方的雨幕，短暫地撕開夜色，隨後迅速消失在另一條潮濕的街道里。

便利店的燈光亮着，像夜裏的一顆微光，不熾熱，卻讓人忍不住靠近。門口躲雨的人不多，一個送外賣的小哥靠着玻璃門，低頭看着手機，肩上的保温箱淌着水，外套濕了一半；一個女人抱着手臂站着，指尖輕輕提着裙角，臉上是説不出的猶豫，像是等着誰，又像只是隨意停下；一箇中年男人拎着一袋啤酒，塑料袋上掛着細小的水珠，他晃了晃袋子，發出一陣清脆的碰撞聲，像是在給這場雨伴奏。風穿過騎樓的長廊，掠過木製的百葉窗，吹得懸掛的紅燈籠輕輕搖晃。

忽然，一陣凌亂的腳步聲從街角傳來——一個男孩拉着女孩的手，衝進雨裏。

他們沒有傘，雨水順着頭髮、衣襟流下來。男孩的白襯衫已經濕透，貼在身上。女孩的裙襬被雨打得沉甸甸的，甩起的瞬間，濺出點點水珠。耳環也跟着風擺動，叮噹作響，像是誰在巷口掛了一串風鈴，聲音輕微，卻讓人聽得真切。他們跑得飛快，腳步踩進水窪裏，水花四濺，伴着零星的笑聲。女孩一邊跑，一邊喘着氣喊：“你慢一點！”男孩卻回頭朝她一笑，眼睛亮得像夜空裏剛升起的星星：“快一點，雨停了就不好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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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ttps://www.bdggg.com/2025/zaobao/news_2025_01_10_732105) 便利店門口的人都看向他們，送外賣的小哥抬起頭，笑了笑；中年男人輕輕嘖了一聲，搖搖頭，把啤酒換到另一隻手裏；那個站着的女人輕輕眨了眨眼，嘴角彎了一下，像是忽然想起了什麼遙遠的事。

雨繼續落下，落在屋檐上，落在積水裏，落在那些遠去的腳步聲後面。騎樓下的燈光映着雨幕，昏昏黃黃，便利店的白熾燈孤獨地亮着，空氣裏飄着剛拆封的泡麪的香氣。

有的人撐起傘，走進雨裏；有的人等着公交，一遍遍看向遠處的路燈；還有的人站在檐下，一直沒有動，好像這一刻，雨水帶走的不是時間，而是某種更深的思緒。

檳城的雨，總是這樣，不緊不慢，落得滿街潮濕，也落進人的心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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