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琬儀:當世界一同老去 | 聯合早報
zaobao
往年看華藝節,一部起三部止,今年刷新個人紀錄,有的戲是為了瞭解華文劇場動態,有的演出是疫情時養成的新喜好。從中年人的悲歌,舊社會的陰魂不散,華樂的古韻新風,年輕唱作人的感性知性……一次過餵養沉潛意識一角中文世界的文化鄉愁。
在華藝節主辦方宣佈節目單前,已聽聞老舍名著《駱駝祥子》要來上演。後來確認來的是中國北京市演出有限責任公司呈獻的版本,不是北京人藝的製作;入場前已知道是全男班陣容,但還是為現場羣戲演員煥發朝氣感到驚喜——演員喜歡這個舞台,觀眾席上也能感受到。上半場節奏拖沓,舞台右角的老人重複着“要臉和要強是兩回事”,故事講得白少了解讀、思索的餘味;下半場見真章,老人原來是衰老的祥子,他一直和觀眾一起回看自己的前半生……坐在觀眾席上恍然醒來,舞台時空剎那變得深邃。當中年祥子和老年祥子同時站在台上控訴跌宕起伏的人生際遇,1920年代的悲劇人生相隔一百年後仍叫人嘆息無助、悲憤莫名。舊社會讓一個乾乾淨淨的人變成鬼,新社會還演着舊社會鬼戲連篇。
華樂是童年回憶,粵曲是兒時的BGM (背景音樂),長大了偶爾聽到流行古裝劇的歌曲,擊中紅心往往是編曲的一段蕭笛、琵琶、阮,有些悠遠與遼闊,西洋樂器表情不對,唯有華樂能呼喚千百年的塞外蕭瑟,京都風華。當看到年輕同事知道中國網紅樂團“自得琴社”要亮相華藝節時的雀躍模樣,我很好奇能夠讓年輕人如此激動的華樂團的現場演奏實力。首次來新表演,自得琴社呈獻“琴為何物”系列的“唐·孤煙直”,樂手們一身唐代服飾,舞台設計和燈光設置營造博物館肅穆氛圍,當全副唐裝的年輕樂手開始演奏,現場猶如樂器活過來的魔幻時刻。演奏曲目包括唐代流傳下來的古琴手抄譜《幽蘭》,古曲《流水》《折柳陽關》,也有現代的創作與改編如《葡萄仙子》《破陣》《頤真》。現場演奏會欣賞的是樂手技藝,也是親睹樂器的真容,一些音色原來是這樣釋放出來的,我看得津津有味。眾多樂器中,目光牢牢被一般作為配角的打擊樂鎖住,鼓聲是最接近心跳聲的聲音,除了擊打,搖動、摩擦、刮奏製造多變聲音表情,既有可穿破歷史長空的雄渾深厚,也有貼耳挑撥心絃的俏皮玩鬧。自得琴社今年會到吉隆坡呈獻“琴為何物·宋·水雲歸”,我和同事打算北上追樂團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