社論：在大選年反思世界變局 | 聯合早報

黃循財總理3月2日出席非營利機構援助加沙人民的活動時指出，當前的世界越來越像一個毫無法則、弱肉強食的叢林，世界正在進入未知的水域，我國必須保持團結一致，才能順利航行其中。雖然政府領導人多次發表類似觀點，但像黃總理如此直白和負面地描繪當下的國際形勢，還是值得國人重視與關注。烏克蘭總統澤連斯基2月28日在白宮與美國總統特朗普的會面不歡而散，真切地反映國際形勢已經來到關鍵轉折點，美國重新定義自身國家利益，必然要顛覆既有的國際秩序和規範。

美烏領導人的這場外交荒誕劇，以及加沙的危機，赤裸裸顯示國際關係的殘酷現實——道義和價值觀永遠要讓位給國家利益，而大國的國家利益將憑藉實力主導國際局勢。二戰後的美國治下和平，所強調的現代文明價值如主權平等、以基於國際法的規則處理國際糾紛等，在一段時期確實符合美國國家利益——在冷戰時凸顯蘇聯共產集團的“反民主”、在後冷戰時期支撐美國的領袖地位。但如今美國債台高築，又面對中國崛起的挑戰，已經到了必須改弦易轍的地步。特朗普只是順勢而為。

外交部長維文昨天在國會發言時，就把白宮發生的大爭吵形容為“國際新秩序”的具體表現，而且未來還充滿各種變數。這種改變必然衝擊既有格局，各國因此必須相應地調整立場，來保護各自的國家利益。類似新加坡這樣的小國因而得保持警覺，清楚自身國家利益所在，不被其他干擾因素左右外交決策。這當中最重要的便是內部須對國家利益取得清晰和堅定的共識，始終把握決定自己命運的能力，避免成為大國博弈的工具或籌碼。這不只是政府的責任，個人與民間團體也必須具備這種意識，對外來認知戰建立心防。

今年恰好是新加坡的大選年份，黨派利益每到這種時刻就特別顯著。所以，此時對國家利益的尊重和把握尤其必要。從政者須避免利用外交議題謀取黨派利益，由於在多元種族的新加坡，必然存在觀點和利益的多元化，但這不能成為競選時操弄的工具，因為任何操弄都將導致社會分歧，削弱國民團結。外交事件很容易根據立場判斷是非，特別在情緒高昂的氛圍裏，這類辯論只會徒增背景不同的國人對立的情緒。

黨派在大選期間激烈競爭合理且自然，因為多元的利益都須要各自的代表，在爭取有限的資源時必然會出現博弈妥協。但健康的民主競爭，無論激烈程度，都必須牢記各方的共同利益——國家得安定團結才能讓國人享有和行使民主權利。在這個意義上，任何傷害安定團結的言行，都違背民主的運行。選舉期間的氣氛容易推高情緒，因此各方都必須自覺自律，確保選舉的公開公平，更重要的是不在競爭的過程中不理智地忘卻本國利益，為外國利益代言。

持平而言，這須要經歷重新學習的過程。數十年的後冷戰和平紅利，讓許多人忘卻所謂的現代文明價值，觀諸人類歷史經驗，其實是相當罕見的；在絕大多數歷史時期，國際關係的本質正是黃總理所説的毫無法則、弱肉強食的叢林。各國因此都必須盡一切努力，保護或拓展自己的國家利益，而實力往往是唯一或最可靠的手段。文明的道義和價值觀是經常被用來包裝國家利益的薄紗。國家利益因時因勢改變，包裝的説辭也跟着改變。這或許是國人必須謹記的嚴峻現實。

美國重新定義自身國家利益所引發的外交政策調整，必然會牽動整體國際形勢的發展。所以，缺乏大國議價實力的新加坡，也必須不斷因應變化，隨時調整外交姿態。除了尊重國際法治的現代文明價值有利於新加坡，值得我們繼續倡導，這當中永恆不變的，是國家內部必須保持團結和基本共識。外交是內部政治的延伸，唯有朝野都對國家利益有清醒的認識和基本的共識，新加坡才能對外展現一致的堅定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