鄒文學:她還在唱歌 | 聯合早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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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晚上,天空猛然一甩臉,變成一塊黑漆漆的幕布。然後,豆大的雨點越下越密。我騎着腳踏車,沒想躲雨,要到了,辦事處拐個彎就是。我從座位上站起身,用力踩踏板,嘿,怎麼搞的?腳踏車竟然不聽使喚向下滑行,忘了這是條泥路。啊!滑下龍溝,不是龍溝,是池塘,還是糞池。
幸好,我還只是一隻腳踩進池裏,可是已經聞到陣陣臭味……
這裏是葱茅園,我熟悉,每天上學前,都在這一帶包括機場路對面的大成巷派報。而且每個星期至少兩個晚上,我會來這裏的鄉會辦事處當小先生。可是,我竟然就踩進了糞池。那年是1961年,我念高二。
有人種菜的鄉村,好多都挖有糞池。村民在池塘邊用木板搭起茅房,使用者的排泄物便直接進池裏。從豬圈剷除的豬糞也可倒進池裏,等待發酵。菜農每天清晨就會到池邊挑糞水到菜園施肥。
大成巷對面的葱茅園,相信早期種有很多葱茅,後來葱茅不好賣,村民便改種長豆、茄子、苦瓜和辣椒等多種瓜菜。
我在辦事處後面簡易圍起來的沖涼房換洗,這裏沒有自來水,只有一口大井。這間沖涼房是露天的,沒屋頂,幸好這時雨停了。我脱掉衣服,往井裏掏水,一桶一桶從頭衝下腳,也在兩隻腳上使勁摩擦。後來,再取水洗衣服,洗了幾遍,估計都乾淨了。我要出去,穿上已洗清潔的拖鞋。嘿,還沒送來替換衣服?
來了!我聽到歌聲:正當梨花開遍了天涯,河上飄着柔曼的輕紗,喀秋莎站在峻峭的岸上,歌聲好像明媚的春光……
來的是辦事處歌詠隊成員曉玲,我今晚的救星。她哼的是蘇聯歌曲《喀秋莎》,新加坡許多社團的歌詠隊都愛選唱的歌,其他類似歌曲還有《紡織姑娘》《三套車》等。
我剛才滿身濕漉漉趕到辦事處時,只有她在。雖然下大雨,她還是冒雨來出席歌詠練習,見到我那麼狼狽,馬上喊我先去沖洗。也幸好有她,説回去找爸爸的衣服給我替換。
她把衣服掛在木門上,提高嗓門喊:“把髒衣服留下,洗了改天還給你。”我那時住在後港五英里,是識字班的小先生,在蜀中無大將的情況下也充當歌詠隊指導。這小姑娘是我的學生。不過,我沒好意思讓她帶走濕漉漉的衣服,只把它們披在腳踏車後座。
雨又下了。雨點打在沙釐屋頂上,彈出的聲響不再是滴滴嗒嗒,而是劈里啪啦、然後是大雨夾着風聲的嘩啦啦嘩啦啦。哦,風雨這回要在葱茅園施展威力,今晚的葱茅園靜不下來了。等了半小時,雨勢終於變小,卻仍不見歌詠隊其他成員出現。我告訴曉玲今晚不上課了,她便關上前後門,上了鎖,撐着紙傘匆匆走進黑暗裏。我也騎上鐵馬,憑身上綁的一塊塑料布,直往細密的雨水簾幕穿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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曉玲在僑南小學念三年級時,媽媽在菜地跌倒,大腿連接髖部的骨頭跌斷了,在醫院躺了兩個多月,回到家有半年時間還是很難自己起身。這下子,爸爸忙壞了,只好分擔媽媽澆水施肥和挑菜的重活,其他收拾菜園和煮飯的工作便要曉玲負責。後來媽媽傷勢雖好些,只是右邊手腳已使不上勁,爸爸索性要曉玲退學。
其實,在葱茅園,與曉玲一樣由於不同原因沒念完小學甚至沒上過學的孩子不少,特別多是女孩。因此,鄉村團體主辦的各種年級的識字班很受歡迎。這類識字班,除了教華文和數學,有些也教英文。
有一天,我和文教股幾名幹事在老王的帶領下去曉玲家拜訪,還帶了一盒蘇打餅、一罐阿華田和四罐紅字牛奶,因為她病了,已有兩星期沒來上課。我是第一次到她家,那是一間由亞答葉鋪成屋頂的木板房,有個小廳和兩間睡房,地板卻沒砌洋灰,還是泥地。
曉玲坐在角落頭,不像往日活潑愛講話。媽媽指着她説 :“這孩子可憐,年紀小小,家裏和菜園的很多工作都要她做。只怪我沒用,跌斷大腿後,不但走路慢,手也沒力。”
曉玲本來身體還算強壯,最近卻病倒了,雙腳無力,吃東西要吐,臉色青黃。媽媽説,去了市議會門診所看醫生,醫生認為可能染上正在流行的小兒麻痹症,不過,這種病多休息是有可能慢慢好起來的。
幸好,曉玲不久便回來上課也來唱歌,雙腳也沒留下麻痹的後遺症。
我認識的曉玲那時也有十五六歲,長得高,不瘦也不胖,皮膚黝黑。看見人常張嘴笑,露出滿口潔白的牙齒。她還留着兩條長辮子,快步走時左右擺動。
來到9月份,文教股便須籌備年底舉行的懇親會。懇親會是鄉會辦事處一年一次的盛會,是三個識字班和四個幼兒班的結業典禮。我們會使用總會製作的文憑頒發給全體學員,也贈送獎品給每班的成績優異學生。此外,懇親會還有餘興節目,幼兒的表演節目最多,近百個幼兒都有機會輪流上台,那時候最受歡迎的兒童歌舞劇是《小熊請客》《三隻小豬》。年紀大點的識字班學生多數都以小組合唱助興。
我是歌詠隊指導,儘管是濫竽充數,也儘可能把學員分成幾個小組呈獻歌唱節目。曉玲是《小路》的領唱,她的音色略為低沉,卻頗能發揮旋律優美而不柔弱的特色:一條小路曲曲彎彎細又長,一直通向迷霧的遠方,我要沿着這條細長的小路,跟着我的愛人上戰場……只是她每唱到“這大雪紛紛飛舞的早晨,戰鬥還在殘酷地進行”卻要跑調,我已糾正她幾次,她總是改不了。
1961年,新加坡教育部改變華文中學會考制度,把初中三年和高中三年改為中學四年和高級中學兩年。那一年,舊制的高二及高三的學生一起參加會考。我考得不好,留校多讀一年。1962年,我辭去辦事處的職務,希望有多一點時間搞好功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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曉玲瘦了?是我在維多利亞劇院看到她走上舞台時的第一個感覺。她已剪掉辮子,留了齊耳短髮。
我們有四五年沒碰面。那年懇親會結束後不久我就沒去辦事處活動。班長這麼勸我:“現在學校這麼亂,中四的同學很多都罷考了,下來不曉得會怎樣?我們還是學生,目前應該多花時間在學校的工作。”我後來再參加一次高三會考,取得乙等文憑,當了郵政局文員。
曉玲獨唱《聽媽媽講過去的事情》。哎呀,這是我最喜歡聽的一首歌:月亮在白蓮花般的雲朵裏穿行,晚風吹來一陣陣快樂的歌聲,我們坐在高高的谷堆旁邊,聽媽媽講那過去的事情……
這是一首優美的少年敍事歌曲,有着詩一般的語言。我覺得曉玲那晚唱得很不錯,她的音色稍帶一點沙啞,似乎更能反映出對舊時代的苦澀記憶。我在台下不眨眼地朝她仔細端詳,發現她充滿憧憬的眼光,已少了年少時的稚氣。她笑時沒全露出滿口白牙,演唱後的鞠躬下台也比以前穩健得多。
幾天後,我從朋友處拿到她公司的電話號碼,便迫不及待地在郵局裏給她打電話。她在香港街一家九八行當雜工。
“是你,老師,怎麼找到我的?”我們約了下午6點半,在後港三英里的小販中心見面。她家已經搬去波東巴西,爸媽在村裏租地種菜,弟妹已念中學。
“老王的朋友介紹我到九八行當雜工,幫忙大廚準備中餐和打掃衞生。”她説,廚子年紀大了腿腳不靈。
我們各自叫了一碗魚丸面,她吃得很快,説要趕回家,老王8點要來載她。老王就是鄉會辦事處的前文教股主任。
“他還是騎摩托車啊,不是當年那輛50cc Honda Cub了,現在是雅馬哈125,有力多了!”
老王在當年辦事處的一夥幹事當中算是胖子,比我大好幾歲,講話做事都很穩重,同聯邦出來的一個朋友在小坡開了間傢俱店。
“我陪你走回去!”她推辭了,嫌我走得慢。
“你這個排骨仙,要吃胖一點。”
她過馬路時不忘回頭説:“我們去光華戲院看《阿詩瑪》,看過嗎?”
第二天下午,我接到老王的電話,有點吃驚卻也不全然意外。他説下個月會帶曉玲回東甲結婚,小坡的店讓出去了。我連忙表示祝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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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王帶曉玲回老家東甲建立家庭和事業後,幾乎音訊全無。偶爾有認識的人從東甲、昔加末或者麻坡出來,我都會記得問一問他們的消息。
他們有孩子了,是個男孩。後來聽説又生了個女兒,由老王的媽媽照顧。
那天小徐剛從東甲回來,説見到曉玲了。小徐不久前開始去柔佛州幾個小鎮跑動,推銷他代理的幾種中國成藥。小徐原本是鄉會辦事處的總務,團體被封后,就和幾個朋友湊和幾千塊錢成立醫藥用品公司,開始只賣點藥用棉、藥水瓶和針灸用具,後來申請到幾種中國成藥的代理權。
“曉玲忙得很,每天都需要到工場幫忙。據説她現在已經懂得操作幾種機器,會用電鋸,也懂得使用刨牀加工木板。”
“沒請工人嗎?老王自己不動手嗎?”
“有呀,我在工場看到好幾個工人。老王忙不過來,現在主要是接裝修工程,常要去客户的新店新家測量、送貨和安裝。”我知道老王的木工技術過硬,櫃子要安裝得恰好準確,常需要他臨場發揮,修修補補。
我有了老王工場的電話便打過去詢問近況,還約了前去探訪的時間。 “星期天可以,我們休息,歡迎你們來。”
我們坐了小徐的達善轎車去到東甲已經中午時分,議論着還是路上先找個地方吃午餐才登門拜訪。哪裏知道,就在從大路要彎進東甲市區的轉角處,看見老王已經停了車等候我們。
胖墩墩的他,滿臉笑容地説:“怕你們不熟悉,我們就在這裏等。”車門開了,曉玲和他們的兩個寶貝都從車裏鑽了出來。男孩長得濃眉大眼,皮膚有點黑,像媽媽?他一跳下車便大聲喊:“叔叔你們好!”女孩有點害羞,胖嘟嘟的,皮膚白裏透紅像個大蘋果。媽媽牽着她到我們跟前,她也叫了:“叔叔!”聲音甜得很。
我們在這裏唯一的冷氣餐廳享用了一頓豐富午餐。飯後,就去他家喝咖啡。我第一次見到老王的媽媽,一個面目慈祥的老人家。老王的爸爸幾年前中風,雖然已經痊癒,可是身體衰弱,一開口講話或吃東西都會不斷流口水。
“我們是寧波人,你們説的三江人。”老人家對自己的介紹,我還聽得清楚。據説寧波人木工手藝是家傳絕活。
我們也參觀了老王和曉玲的向虹木工場,工場雖不大,屋後臨時搭起的大帆布棚,卻能容納好多各種尺寸的木料和大小傢俱。
臨走前,老王還叫人在小徐的汽車後備箱塞滿了榴槤。
“買不到麻坡的,這些昔加末的應該也不錯。”
看來,老王和曉玲這幾年雖然吃了不少苦頭,事業卻已打下一定基礎,東甲已為他們敞開一片晴朗的天。
我當然記得曉玲的愛好,預先給她選購了十多個音樂卡帶,還是香港百利唱片公司的原裝出品。她打開塑料袋,翻了翻,高興到合不攏嘴,滿口的白牙在路燈下閃閃發亮。
“太好了!《白毛女》《紅燈記》我有,《洪湖赤衞隊》和《江姐》,曾託朋友去吉隆坡買卻怎樣也買不到。”她握了握我的手,熱烘烘的,我那時顯然有點觸動,看來她是真心喜歡我冒點險高價為她買到的這些卡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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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0年代末,老王把向虹木器場搬去吉隆坡,據説他們的生意已轉移到首都一帶,那裏大興土木,房子建了一片又一片,生意做不完。自此,我們就更少聯繫了。那些年我去馬來西亞,都是帶着一家大小參加的旅行團,也沒特別安排拜訪曉玲。
不過,我們偶爾還通電話。記得是千禧年前一年,她告訴我有朋友協助安排她兒子到加拿大念大學。女兒則剛上中四。
2002年的元宵節,老王和曉玲回來新加坡探親,還特別約了鄉會辦事處的幾位夥伴和中學同學在大坡一家酒樓用餐,他請客。酒過三巡菜過五味,包廂房的卡拉OK音響播起音樂,曉玲也沒多推辭,豪爽地拿起麥克風便唱起來:你的淚光,柔弱中帶傷,慘白的月彎彎勾住過往。夜太漫長,凝結成了霜,是誰在閣樓上冰冷的絕望。
“啊!她唱的什麼歌?”
“周杰倫的《菊花台》。”
老王透露,這兩年曉玲還拜師中國來的一位歌唱家。
“我們的工作壓力大,常要面對客户的無理取鬧,他們對我們的產品質量總是吹毛求疵,無非為了多扣點錢。她是很耿直的人,總是不願退讓,據理力爭,搞到食無味寢不安。”不過,我看到的曉玲不見消瘦反而有點發福。
“她倒好,學唱歌好像對她的情緒有點幫助。我有空就看中天頻道或者香港衞視,可是睡眠不見改善,血壓和血糖也高,只能依賴藥物壓下來。”
還好,曉玲接着選唱了《紅梅贊》:紅巖上紅梅開,千里冰霜腳下踩, 三九嚴寒何所懼,一片丹心向陽開。
我覺得她的音域好像比以前開闊了,聲音也嘹亮得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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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來我接受老徐——當年半個馬來半島跑透透賣藥的小徐,現在已是滿頭白髮,大家改口叫他老徐——邀請,幫他打理汕頭的藥店生意,專門銷售新加坡和泰國出品的多種藥油。那幾年我即使偶爾回來新加坡,也是行色匆匆。因此,我和老王曉玲便沒直接聯繫好多年。
不過,這期間也聽説,老王病逝,曉玲已結束向虹木器場的生意回來新加坡定居,就住在弟弟家裏,兒子偉業也一起過來。偉業的遭遇最叫人心酸,就在老王離世那年,他在加拿大一個小鎮遇上嚴重交通意外。後來外傷好了,智力卻變得跟小孩一樣,説話斷斷續續,前言不搭後語。她家小妹則去了澳洲阿德萊德大學念物理治療,説是以後可以幫忙照料哥哥。
去年我和老徐回來新加坡後曾幾次去探訪她,她都不要我們上門,只約在樓下咖啡店見面。
“你們上門,很可能會嚇到偉業,他怕見到外人,即使躲在房裏也會大喊大叫。”
曉玲老了,走路有點駝背,臉形尖了,眼角魚尾紋像蜘蛛網那麼密,不過,講話聲音還是很洪亮,語速也很快,雪白的牙齒也不見暗淡。
“曉玲在我們面前還是那麼豪爽健談,你不覺得異常嗎?”
老徐有點憂心忡忡地説:“她不像會裝假的人。我們只好往好的方面想。”
我是希望,捱多兩年,等女兒學成回來,她的日子會比較舒坦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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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今年3月,我和老徐的手機都接到曉玲發的短信,她參加了一個老友獨唱會,下週六晚上在戲劇中心表演。
我立即打電話給她:“嘿,你還在學唱歌,好呀!獨唱?唱幾首?什麼歌?我們要買票。”
“你們來捧場我就高興了。我們參加表演的,除了分擔場租,也要包下最少10張票。”
老徐也為曉玲高興:“曉玲畢竟是曉玲,有唱歌寄託,對她的精神面貌肯定有幫助。”
那天晚上她先唱了《草原夜色美》:草原夜色美,琴曲悠揚笛聲脆,晚風吹送天河的星啊,匯入氈房閃銀輝,啊哈呵……
前次聽曉玲唱歌,應該是在十多年前的宴會上,她的歌聲現在好像還帶點磁性,優美的吟唱中感覺有些滄桑感。
她第二次出場唱的是《我愛你塞北的雪》:我愛你塞北的雪,飄飄灑灑漫天遍野,你的舞姿是那樣的輕盈,你的心地是那樣的純潔,你是春雨的親姐妹喲,你是春天派出的使節……
寫得多美的中國歌曲呀,聽一名歌唱家分析過這首歌曲的特點,有的地方要有蘇州評彈韻味,有的地方要有東北秧歌特色。或許是我對曉玲的偏袒——哈哈,我還是她學唱歌的啓蒙老師呢!我覺得她今晚的演唱真的很不錯,高音的部分也提升得很順暢,一點不勉強。
在回家的路上,老徐和我一樣,心情特別愉快,看到老朋友似乎已從唱歌找回生活的支撐點。我們之前的擔憂顯然是多餘的。
上個星期天,我參加了一個會議,過後獨自去小販中心用餐。吃完魚丸面正喝着咖啡烏,耳邊飄來一陣歌聲,唱的是流行歌曲,一首接一首,因為使用擴音機,聲音嘹亮,感覺唱得還中規中矩,回頭看,果然是街頭常見的藝人表演。我收拾盤碗打算離開時,對方竟換了歌,先是《珊瑚頌》,接着是《南泥灣》。
天呀,就在我走下梯級想看看唱歌人的臉孔時及時止步。竟然是她,我看到她的側臉了。
回家後左想右想,曉玲究竟發生了什麼事,竟然需要上街賣唱?我們又在她樓下的咖啡店碰面。
“哈哈,別那麼大驚小怪。我申請街頭藝人表演證也不是很容易的,有很多條例需要遵守。
“在表演廳唱歌要付台租,聽的人也不過兩三百,可是籌備工作很繁瑣。我每個星期天在小販中心唱歌幾個小時,最少也有兩三百人停下來聽一陣子。給錢的人雖不多,最要緊的是我可以唱很多歌,唱得很高興!”
兩個星期後,她又發來一則短信:“我們以前歌詠隊的十多個成員,打算在這個星期天下午兩點,在烏節路的廣場表演閃唱,你們多約幾個朋友來捧場好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