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取火】計嘉懿:永恆的守護 | 聯合早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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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羊漸漸閉上了雙眼,嘴角帶着微笑。這是我第一次面對死亡,沒有像書籍和影視劇中那樣痛哭。我很平靜,平靜到彷彿覺得自己並不在意它。可是,它是陪伴我多年的好友,我該哭嗎?
我從未想過死亡會以這樣平靜的方式到來。沒有突如其來的衝擊,也沒有撕心裂肺的哭喊,只有一種難以言説的靜默。我在內心反問自己,這是正確的反應嗎?似乎按常理來説,死亡後大哭才是最正常、最正確的反應,但為何我如此平靜?我開始反思自己,卻始終無法找到確切的答案。這種平靜讓我感到陌生和困惑,彷彿情感被掩藏在一層若隱若現的薄膜後,無論如何觸碰,也無法徹底釋放與解開。我知道,它的離去對我來説是巨大的失落,但為什麼這種失落在此刻沒有掀起巨浪?
那什麼樣才是最正確的反應呢?我不明白,但我只想走到它身邊,蹲下,再一次輕輕地撫摸它那熟悉的發毛,春天温暖的陽光打在它的身上,可它卻漸漸變得冰涼,就好像一段記憶似乎要從我身邊消失一般,怎麼也喚不醒它。這是我最熟悉的觸感,卻也讓我倍感陌生。或許是因為我知道,這次的觸摸將是最後一次。
我閉上眼睛,試圖抓住那些與它共同度過的時光,那些曾經的温暖和快樂,那些讓我在寒冬的早晨依然能感受到陽光的日子。它彷彿在最後一刻對我説:“別害怕,你不必隱藏自己的情感。我們一起經歷的那些時光,就是最温暖的證明。”我猛地一震,似乎明白了什麼,可又好像什麼都沒明白。我想回應它,卻發現自己已經無法發出聲音,所有的話語都哽在喉間,化作沉默的重量壓在胸口。或許陽光不能將它融化,但我明白當它被凍成冰塊時將會成為一件永遠被封印在我世界裏的記憶。
我默默離開它的身邊,步伐有些恍惚。突然間,我的視線模糊,一顆豌豆大的淚珠從右眼滑落,滴在地上,砸出小小的漣漪。我伸手觸碰眼角,鼻頭一酸,淚水如決堤的河流般洶湧而出。記憶碎片刺痛心底,如燈泡碎裂的微光,瞬間又永恆。我是一個納西族人,牛羊這些動物是我們視為珍寶的家人,對我而言尤其是這隻母羊,從我記事起就和它形影不離。那些記憶是它陪伴我的日子:它蹭着我的手,低低叫喚時傳遞的依賴;它在寒冷的雨夜裏在我懷中的温度;它在陽光下安靜地眯着眼,彷彿整個世界都安寧而美好。這些畫面一幀幀浮現,如同電影般在腦海中播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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它宛如發光的燈芯似乎在對我説:“別擔心,這只是短暫的分離。你會感到我的存在,只是以不同的方式。”或許它想告訴我:“我會化作一束光,照亮你前行的路;化作一陣風,在你疲倦時温柔又小心地將你擁入我的懷中;化作一滴水,在你最需要時滋潤你。我會一直在,不曾遠離,只是在不同的時刻,以不同的形態陪伴你。”
起初,它是温暖的陪伴,最後,它是永恆的守護。那種温暖不會消失,只會以另一種方式,在我的生命中靜靜流淌,時刻提醒着我,它曾經來過,但它也依然在我身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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