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藝評】樂器為筆 音韻作畫——觀大型民族器樂劇《玄奘西行》 | 聯合早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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笛聲悠揚,似有思緒翻湧;胡琴低吟,彷彿風沙聲聲。舞台上,玄奘身披僧衣,逆風前行,音韻交錯之間,一場橫跨千年的西行之旅徐徐展開。
近日觀看了中國甘肅省歌舞劇院的大型民族器樂劇《玄奘西行》。這不是一場普通的音樂會,也不是一台傳統的舞台劇。它用音符講述故事,以旋律塑造人物,讓樂器成為劇中靈魂的一部分。從中原到西域乃至印度的多種樂器輪番登場,巧妙融入玄奘的傳奇旅程,既是敍述者,也是故事的一部分。
賦予樂器“語言”與“性格”
全劇最大亮點,是讓樂器成為人物的延伸,賦予它們“語言”與“性格”。人物尚未開言,單憑樂聲,便可感受其情緒,或悲切或喜悦,或低沉或高亢。
石磐陀是玄奘的胡人弟子,編導特地安排他演奏源自胡人的二胡。琴聲時而淒涼,時而急促,展現這位胡僧一念之間的善惡因緣。大鼓渾厚有力,安排在邊關一節,震徹全場的鼓聲渲染出軍隊的威嚴,也映襯出玄奘西行出關的艱險。玄奘法師孤身行走在荒漠,笛聲悠遠中略帶憂思,每一聲長音,都彷彿是西行的步伐,恰如其分地映照出他艱苦前行的境遇。
兩場大型合奏尤為震撼,一場在敦煌,一場在大唐,一是夢境,一是歸宿。敦煌端莊典雅,彷彿天籟梵音迴響在壁畫之間;大唐富麗繁榮,樂聲中透出中土的昌盛與恢弘。演奏者服飾各異,舞台錯落有致,樂器旋律交響,映照不同風華。兩場合奏無對白,也似乎沒有情節,但卻不阻礙敍事。這不僅是聽覺上的享受,更是一種視覺上的文化碰撞,讓人沉浸其中,難以忘懷。
高昌國一節可謂是一次小高潮。當演員從觀眾席中現身,熱情洋溢的西域音樂驟然響起,觀眾目睹高昌王與玄奘會面。故事情節在此暫時放緩,由高昌國王一一介紹造型新奇的維吾爾樂器,演奏家們隨即依次展示其音色、構造和演奏方式。歌舞表演讓觀眾親身感受到絲綢之路上東西文化的交融。這種互動形式遠超一般音樂會的體驗,許多小眾樂器,如都塔爾、熱瓦甫等,觀眾也許連名字都未曾聽過,卻得以在演出中窺見其獨特魅力。
舞台劇演員均為專業演奏家
值得一提的是,這部舞台劇的演員均為專業演奏家。許多演員不僅須要演奏樂器,還須兼演多個角色,這對他們的要求甚至比傳統音樂劇或戲劇更高。為了完成演出,他們專門學習台詞和表演技巧,從而能在演奏與戲劇之間流暢切換,毫無割裂感。
特別是飾演玄奘的丁曉逵,作為著名管樂演奏家,他的舞台表現絲毫不輸專業演員。尤其是在沙漠跋涉的戲份中,伴隨着舞台設計和音效,他的表演精準展現了法師頂風而行的艱難,彷彿真的置身滾滾黃沙的荒野之中。此外,劇中還有歌唱與舞蹈演員擔綱的場次,如戈壁大漠和茫茫雪山兩場,主要通過歌唱來展現場景。他們的音樂風格與嗓音,與要呈現的自然環境渾然一體,進一步增強了戲劇張力。
舞台美術也令人印象深刻。例如,《一念》中的菩薩與天窗,視角傾斜,突出了菩薩的威嚴,更呼應了角色心中善惡一念的主題;《高昌》一幕的王宮則利用透視感設計,使其在視覺上顯得更加雄偉高大。此外,舞台多處採用薄紗幕投影,飄雪、繁星、樹影、經文、荒漠、烈焰等元素輪番登場。投影與紗幕後表演區的互動,極大增加了舞台的景深層次,渲染出神秘感與歷史感,烘托了整體氛圍。
作為一部已巡演多年的成熟作品,《玄奘西行》在形式上獨樹一幟,更在內容上做到了深度契合。用西域樂器講西域故事,不是簡單的音樂拼貼,而是以玄奘的傳奇旅程為載體,串聯起東西文化的交匯。
(作者是教育工作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