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留學博客】鄔佳芮:過春天 | 聯合早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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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月末時爸爸媽媽來英國了。短暫地在劍橋停泊兩天,慶祝農曆新年。我很久沒有和他們説話,有很多事情不知道從什麼地方開始講。我們在離學院不遠,但我從未去過的一帶租了Airbnb,讓我有種新鮮感,今年“Lent term”(通常指的是春季學期)開學格外晚,我剛從日本回到英國不久,他們就來了。
二月是生病的季節。校園裏流行感冒。每年10月新生入學時,大家病一場,叫“Freshers’ flu”,我那時顯然身體素質更好。但躲得過初一必將躲不過十五,2月我和大家一起抱怨連連。情人節那天也沒什麼特殊的,有些社團會組織社交活動,M&S的鮮花也賣得很好,飯店推出許多燭光晚宴的套餐。但一瞬就過去了。
學校的學期很短,一個學年給分成三個八週,真正上學的時候很短,似乎沒人學得完。我們都喜歡説“Week Five Blue”,第五週時大家已經精疲力竭,但還有三週才能放假。而我寫到這的時候已經第六週了。這學期我總覺着什麼也沒做,莫名其妙就過去了。
文學系教學樓。(鄔佳芮攝)
大家開始想未來。我的學校很包容,她允許你在它的環抱裏做個學者,允許你在她的茵茵的草地上放言高論。想到有許多名人先賢曾在同樣的地方做着我們現在做的事,一樣思考離開她後去哪裏,我就覺着一切都還好,反正這種事沒人想得明白,而且從今往後的人生將再無正解。我的人類學主課的老師從本科開始一直留在劍橋,總愛講她當年在達爾文學院酒吧(每個學院裏面都有個酒吧,最晚的開到11點半左右)遇到的奇怪搭訕,一羣人夜裏參與抗議遊行的故事。當年某一位一起看球且為輸贏爭執的朋友成為了她的丈夫。如今她已將近五十歲了。
我想這樣也不錯,把一生放在一個地方,一個本身就見證了無數人一生的地方。但大家依然在拼命找暑期實習,尤其是經濟、計算機之類的專業,學校的諮詢和金融社團一向熱門。2月末的倫敦有一場career forum(職業論壇),有很多日本的公司來招人,某家有名的諮詢公司的東京分部也來參會,所以我想去看看,也想去倫敦轉轉。儘管沒有特殊要求,幾乎所有人都穿了黑色西裝,清水混凝土似的會場裏烏泱泱的一片。一些人急着找工作,另一些人只是來轉轉,或者投身機會主義。認識了一個每天喝酒的日本人,在倫敦的雨夜裏抽煙,他説他只是順路來英國玩一玩,沒有必須要得到什麼。他最喜歡《徒然草》裏的這一句:“若愛宕山野之露水不消,鳥部山之煙恆不散,人生在世,得能長存久住,則生有何歡?”於是他覺得葬禮的號角無時無刻不在吹響,所以沒有什麼能長久地有意義,不如在活着的短暫時間裏盡歡,這樣即使明天死去也不可惜。但我覺得我們在這相遇,證明沒一個人可以免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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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月是花開的季節。3月第一週的天氣格外好,難得的每天都是晴天,讓人惴惴不安。貨架上的巧克力變成復活節的主題了。這學期居然就近了尾聲。明明一點都不想與人説話,但最近還是常出門,和一羣朋友在週末的晚上喝蘋果酒唱 “Can you feel the love tonight”。像是夏天又到了。我最喜歡的咖啡店是去年末剛開的,在二樓可以看見國王學院和窗外的人。柳樹還沒抽嫩芽,但是柔柔地垂在河邊,鍍上一層薄薄的金光。儘管我不願意承認,但它確實像夕陽中的新娘。盡是温柔的姿態與顏色,令人安心。臨河圖書館的玻璃也染上了熟透檸檬的黃色,在橋上可以看見伏案讀書的人。天氣好了,所以鏟跡銷聲的人又出現了,草坪上擠滿了人,看着康河上經過如織的船與遊人。去年復活節假期我一直留在劍橋,很多人也留下複習。再過一段時間市中心教堂旁邊的像玉蘭形狀的花就會開滿樹。我也記得去年窗外的樹。可我今年決定還沒完全放假就走掉,似乎這樣就縮短我的工作時長。
